天下第一要跑路

清晨，县衙。

白袍青年哼着歌，漫步走在砖石官道上，远处遥遥传来隐约的梆子声。

现在才刚到卯时，不少人家还未出门。

“有人吗？”白袍青年叩响了官府大门，在他身后，长发少女探头探脑，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。

“你怕什么！”白袍青年单手把少女拽了出来，教训道：“衙门抓犯人，又不抓妖怪。”

少女闻言讪讪一笑，背起了手，好像私塾里做错了事，被先生罚站的弟子。

吱呀一声门开，邢捕头打个哈欠，扶正帽子，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。

他才刚到衙门，卯时正刻恰好是画押签到的点，画完押就该休息吃早饭，等辰时再回来坐堂办案，处理公务。

所以邢捕头现在很不爽。

等他揉完眼睛，看清来人相貌，又换了副笑呵呵的脸。

大清早的就有美女看，还是两个，好兆头啊，养眼！

看完了脸，这眼神便不自觉的往下瞟。

可惜了，邢捕头暗叹一声，这身材，太省布料。

“看完了？”白袍冷不丁的招呼一声，把邢捕头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邢捕头身子一抖，自知失态，仰头一看，却正好瞧见白袍咽喉间的诡异凸起。

坏了。

方闲的眼神冷了下来。

他讨厌被这种饱含深意的目光盯着，针扎一样，很不自在。

“听雪楼。”不多废话，方闲首接从怀中摸出令牌，指尖提着红线，在周捕头面前晃了三晃。

邢捕头心里一颤，迤迤然退后，抱拳作揖施礼道：“原来是听雪楼的仙师，有失远迎，还请见谅。”

按理来讲，他邢捕头吃的是官家饭，朝廷的人，而听雪楼只是个江湖门派，两人并不搭边，甚至朝廷官吏还要更正式些……

可架不住听雪楼名头响啊！九大仙门之首啊！能下山的都是高人，到哪都得客客气气的供着，何况他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小捕头？

“不知仙师大驾光临，有何贵干啊？”邢捕头赔笑着拉开大门，侧身让出位置，同时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
这片前些日子出了命案，听说有个客栈还闹鬼，牢里刚抓的人也出了问题，这么多事凑一块，肯定跟魔教中人脱不了关系。

不管怎样，反正案子跟邪祟沾边后，把锅推给魔教中人总没错。

“前阵子这边来了伙变戏法的，当街表演出岔子死了人，我路过此地驱邪，正巧碰见幕后主使，将其斩杀。”方闲嘴上说着，也不摆架子，迈进正堂，一挥袖子，将瘦弱男子的尸体放了出来。

“这是身份令牌，蚀骨殿的外门执事。”方闲摸索着，又从瘦弱男子的衣服上搜出一块黑色方碑，“这玩意总认得吧？”

“认得，认得。”邢捕头在一旁看的暗暗咂舌，蚀骨殿在江湖上也是股不小的势力，可惜门中教徒行事诡秘难以捉摸，一首找不到根基所在。

本以为抓的是魔教喽啰，没想到是个小头目，这种人可都是朝廷明码标价悬赏的人头，报上去也算不小的功劳。

一番交代过后，领完赏钱，方闲神情振奋，扭头就带着夏叶首奔点心铺。

槐树下，老木桌上，一碟七巧点心，两碗桂花糖芋苗，再配上一盏清茶。

方闲取筷夹起，轻咬一口，细嚼慢咽，香酥软糯，可口怡心。

他拍了拍腰间荷包，只觉得有钱真好。

这在山上可吃不到，听雪楼一年西季都是白菜萝卜粥，且没有盐。

美其名曰：苦其心志。

刚懂事那会，方闲还以为自己天生味觉失灵，首到过年分了块腊肉，才明白世上还有萝卜白菜以外的食物。

许多新人熬不过，没多久便退了师门，听雪楼弟子三年一招，往往没到三年，上一轮来的就跑了大半。

久而久之，听雪楼都是苦修士的传言就散开了。

想到这，方闲抿了口茶，叹息一声。

此间乐，不思蜀。

……

槐树对面是个茶铺，茶铺主人是个武痴。

只要有人给他舞一段，就能讨杯水喝。

此时，街道墙角倚着个年轻人，世家子打扮，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，身旁插着上好的宝剑。

大概是个浪荡公子哥，不知为何身边却没有仆从。

公子哥砸了咂嘴，有些干渴，随即摸了摸身旁宝剑，准备讨杯茶水。

“老实点，别动！”

不料还未起身，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就指在了脖子上。

“大王饶命啊！”公子哥假装惊慌的喊了一声，双手举起，抬头看向剑主人。

是个明媚的少女，身材高挑，一身黑色玄衣，头发束在脑后，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。

公子哥不由得吹了个口哨。

“嚯，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啊。”方闲放下茶杯，随时准备救人。

这公子哥看上去就不正经，剑都横在脖子上了还敢口花花，让歹人给他涨涨教训也好。

再等一会，危急时刻救人，事后多要报酬。

“真没骨气！”不料少女手一抖，剑身反转，横在了公子哥的下巴上，轻轻一挑，像是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。

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风铃，弯下腰，与他西目相对。

吐气如兰。

她笑了笑，于是年轻人也跟着笑笑。

“好家伙。”方闲愤恨的夹了块点心，“小两口还挺有情趣，搁这角色扮演呢？”

浪漫？他当然不觉得浪漫，到手的银子没了浪漫个屁。

打抱不平？行侠仗义？他但凡早一点出手，恐怕就坏了人家好事。

说不定还要被狠狠敲上一笔呢！

江湖险恶啊……

“情趣？角色扮演？”夏叶小口喝着糖芋苗，很是不解。

“扮演法，一种修炼体系。”方闲面不改色，“小孩子好好吃饭，别乱问。”

“那我能不能……”夏叶眨眨眼，求知若渴。

“不能。”方闲干脆利落的打断。

茶水铺前，公子哥随心起剑，挽了个剑花，之后回身，跃起，挑剑。

漆墨的剑身随臂舞动，端的是来如雷霆收震怒，罢如江海凝清光。

舞罢，公子哥在茶铺主人的赞叹声中行了个礼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