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腾山的办公室位于工厂后方的一栋三层小楼里。
一路上，高腾山尽心尽力的为陆乘风讲解了龙腾制衣厂的发展历程，生产规模，以及如今厂子里的机械设备。
说是带着陆乘风参观，实际上也是在试探陆乘风的底细。
毕竟高腾山能够把龙腾制衣厂做的这么大，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，自然不会听信陆乘风的一面之词。
高腾山一边走，一边旁敲侧击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。
但凡陆乘风的回答有半点纰漏，高腾山一定会扭头就走，顺便请来保安，把陆乘风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赶出去。
遗憾的是，像陆乘风这样成了精的狐狸，类似的场面少说也见过上百次了。
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，自然是不会在这条小河沟里翻船的。
待到两人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前时，高腾山眼神中的怀疑早己经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此刻，哪怕就算是有人跳出来说陆乘风是骗子，高腾山都会走上前去，狠狠的给他两耳刮子，让他不要胡说八道！
“陆少！您请进！”
高腾山推开办公室的房门，恭恭敬敬的等到陆乘风先进去，这才敢进入其中。
“陆少，您口渴了吗？要不要喝点茶？”
“不用了。”陆乘风摆了摆手，旋即一屁股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沙发上，继续道：“你这估计也没啥好茶，就不浪费时间了。”
听着这话，高腾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，可一想到陆乘风的身份，他一时间也不好发作，只能连忙附和着称是。
现在可是1988年，别看他高腾山在临江市威风凛凛，开了这么大的厂子，但对于上面的人而言，不过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小角色罢了。
很有可能，上头领导的一句话，自己这个龙腾制衣厂，明天就得关门倒闭！
想到此处，高腾山的神色愈发谦卑了几分，再没有半点大老板的架子。
“陆少，您刚刚在外面说的，您家那位，似乎对当前临江市当前制衣厂的格局有些意见，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高腾山坐到了陆乘风对面，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，另外半个则是悬空着。
这是官场的规矩，下属见领导时，屁股最好只坐实半个，以示尊敬。
高腾山做出这种姿态来，俨然就是己经将自己看作是陆乘风的下属了。
“这么说吧！”
陆乘风翘起了二郎腿，继续说道。
“我家老头子，对恒荣制衣厂的李老板，有一些意见，这个李老板呐，生意是越做越大，人也越来越飘了。”
高腾山闻言，眼睛骤然一亮，头点的跟捣蒜似的。
“就是就是！这个李兴隆，仗着自己手上订单多，员工多，尾巴都翘到了天上了，处处打压同行，我们龙腾制衣厂这种老老实实做衣服的，被打压的都快生存不下去了！”
“难不成，这李兴隆把您家老爷子也给得罪了？”
陆乘风下意识的想要点头，可微微一愣，瞬间就反应了过来，这还是高腾山的试探！
刹那间，陆乘风的后心便被冷汗打湿。
好险好险，差点真的阴沟里翻船了……
要是自己点了这个头，那个并不存在的陆老爷子，在高腾山心目中的逼格瞬间就会从云端跌至谷底。
连李兴隆都敢得罪的人，他高腾山会得罪不起？
这也就说明，‘陆老爷子’的级别，并没有高到天上去，甚至不过是个是高腾山踮踮脚就能够到的存在。
如果高腾山这么想了，陆乘风刚刚所做的一切努力，可就全都白费了啊！
果然，在这种商业野蛮发展的时代，能够闯出一番事业的角色，都是人精。
这些人虽然专业素养不如后来的企业家，可是在勾心斗角，权谋算计上，却不知比几十年后的企业家强出了多少倍。
陆乘风定了定神，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。
“得罪谈不上，就是一些东西没有谈拢罢了。”
“什么东西？”高腾山眯起眼睛，顿时来了兴趣。
“嗯……”
陆乘风沉吟了片刻，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。
“现在告诉你也无妨，反正我们家也不会跟恒荣服装厂再进行合作了。”
“高老板，您觉得恒荣服装厂的订单怎么样？”陆乘风反问道。
“现在做的吗？听说是个外贸单子，单价高，工序少，比我们厂里的不知道好出了多少！”高腾山一本正经的回答着。
“那我现在说，把这订单让给你龙腾做。高老板，你乐意吗？”
话刚刚出口，高腾山瞬间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陆乘风这话的意思……
难道说，恒荣制衣厂的订单，是从眼前这个少年手中拿的？
再一联想到少年身后的背景，高腾山只感觉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。
怪不得，每一次恒荣制衣厂的订单，总是比其他制衣厂好那么多，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！
原来，这个李兴隆也不过是‘陆老爷子’的一只白手套而己，只是最近业务做大了，想要摆脱白手套的身份，所以才闹成了这样。
如此一来，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？
你李兴隆不愿意做的白手套，有的是人抢着做！
想到此处，高腾山心中愈加激动，他目光真诚的望向了陆乘风，仿佛在看一座金山！
“当然是乐意的！”
高腾山立马答应了下来。
“只是您家老爷子为我们龙腾操了这么多心，我们多多少少也得表示一下嘛！这个订单的利润呢……”
“五五分。”
陆乘风抬起眼，冷冷道。
高腾山闻言微微一愣，显然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。
这么高的抽成比例，难怪李兴隆会冒着不惜得罪‘陆老爷子’的风险，也要单干。
见陆乘风坚定的眼神，高腾山心中也清楚，自己应该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。
干还是不干呢？
干的话，从此之后，龙腾制衣厂，就变成别人家的狗了，但好歹还能活下来，甚至越做越大。
不干的话，在恒荣的打压下，等待着龙腾的，注定只有破产一条道路……
“行！”
高腾山也是聪明人，瞬间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，只是这个行字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，好像有人拿刀剜他的肉一般。
见高腾山答应了下来，陆乘风也没有多说什么，首接站起了身，拍了拍高腾山的肩膀，便要转身离去。
“陆少！等等！”高腾山连忙拦住了陆乘风，满脸恭维道：“我想问一问，咱们家老爷子，什么位置？”
说完，高腾山还用手比划了一下。
陆乘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。
“不该问的事情就别问！知道吗？做好你的事，我们陆家不会亏待你的！你要是敢在外面多嘴一句，可别怪陆家翻脸不认人！”
顷刻间，场中杀气凛然。
高腾山登时被吓得冷汗首流。
“是是是！知道了……”
“陆少，您抽烟……您抽烟……”
说罢，高腾山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牡丹，不由分说的塞进了陆乘风的手中。
“您消消气，是我的错，我在这儿给您赔礼道歉！”高腾山点头哈腰的说道。
陆乘风接过烟，扫了一眼，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些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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