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域无疆

暮鼓晨钟，春去冬来，时光默默流逝，转瞬十年。

山崖绝巅，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练拳少年，常伴青山绿溪，游鱼鸣虫。

少年挥汗如雨，举手投足间的拳脚招式，略显笨拙滑稽，颇具喜感，让人忍俊不禁。

细看久看下，一招一式间蕴含莫名的神韵，有化腐朽为神奇、蜕凡体为玄胎的力量。

拳如龙，虽缓犹急，沉稳大气，一拳之下，气浪翻涌蒸腾。

脚似千吨巨像，立地生根，山崩地陷巍然不动，斗转星移吾恒不移。

身穿麻袍布衣，身材枯瘦且脸色泛白，像根竹竿，微风轻拂便能倒地，跟生一场大病似的。

眼眸炯炯有神，似鹰眼般，与外表形象格格不入。

西海为家，天地为床铺，孤苦无依的小乞儿，不知身世且不晓名字。

遇到师父，取名李若拙，在林间小山村生活，己有十年矣。

天上掉下个怪师父，坠落乞丐窝，身着锦袍华服，俊朗非凡。

整天瘫躺杂草堆，暮气沉沉睡大觉；眼眸填满落寞枯寂，弥漫绝望而意志消沉。

神奇般的苏醒，性格大变，爱喝酒吹牛，疯疯癫癫的。

闲时嘴里不停唠叨嘀咕，逢人就讲述以往光辉事迹，老石头摇身变作大嘴炮！

常听他感慨：“自己乃是山中老神仙，舍不得世间的繁华，不屑于羽化飞升，脱离肉体凡胎，做逍遥自在天上仙。”

“年轻那会儿，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，天南地北的漂亮女子慕名而来，把家门槛都踏碎了，无奈卷铺盖跑路，隐居山间小村落，偷得浮生半日闲。”

“自幼聪明至极，智慧通达，武道通神，突破神鬼莫测的陆地神仙境界，足以开山立派，做一教之祖。”

“这天地之间，没有诡妙玄奇的事难倒自己；只能到市井渔村做些偷鸡摸狗的琐事，体会普通人的乐趣，做人做到这般田地，可悲可叹啊！”

“这宇宙之内，浪客骚人、武学奇才，古往今来，数不胜数；万古大教、神仙世家、天外飞仙、小乾坤秘境······，孕育无量的怪杰奇才、天材地宝、神兵利器、秘籍玄功·····”

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，当年我一套莽夫神拳，败尽天下神秀，人尽称之‘无情摧秀铁手’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不知是真是假，也不重要是真是假，每每听到这些，情不自禁的欢呼喝彩，缠着师傅讲讲外面的世界，向往精彩绝伦的山外。

······

少年收拳吐气，擦汗喝水，盘坐光洁青石板，陷入沉思。

荒废练拳的念头冒出，师父苦口婆心、语重心长的告诫之音无中生有，将其掐灭。

这套拳名叫莽拳，己然演练十年之久，练得大病缠身，练得骨瘦如柴，练得弱不禁风。

习武练得这般孱弱模样，天下就他这一人。

莽拳乃是师父的毕生绝学大悲龙象的筑基之术，唯有将其练到大成，方能传承衣钵。

龙盘深海称帝王，象镇苍茫主沉浮，此为龙象；举世难求一敌手，心中是何等悲凉，此为大悲。

为激励练拳，师父的谆谆教导之语，讲的天花乱坠，妙语横出，早己倒背如流。

师父常说：“你固然根骨俱佳，但非超群绝伦之天才，在并时诸天骄中，称中规中矩。”

“然你若能以大毅力始终如一，每日清晨傍晚到山间溪旁，演练传授的莽拳术，易筋洗髓，改造身躯，定能成就天底下一等一的体质。”

“守拙勤，看似慢，实则是最快捷最行之有效的途径；苦心人，天不负，只要肯下苦功夫，世上绝无艰难事。”

“就像铸城守地，都是深挖护城河，一砖一瓦筑高墙，容不得半点的投机取巧，要不得半点偷工减料；否则兵临城下之时，便是城破人亡之日。”

“十年如一日的演练莽拳，便是这个道理；水滴石穿的功夫，需要时间沉淀，欲速则不达；有多大的耐心，便有多大的回报。”

“曾经有位武痴，以天下之至拙，胜天下之至巧；武学资质和你相差十万八千里，茫茫人海里，火眼金睛也辩不出任何奇异，属于最差劲的那小撮人。”

“自称求学，花费百年，踏遍遍天下门派，无人收归门墙；市面流通的大路货武学，人人懒得正眼瞧，他得之如饮甘泉。”

“为学武，挖坟掘墓，不问金银钱财，只求秘籍玄功，世间能够获得的武学秘籍，己经学无可学。”

“后一百年，自称求胜，挑战天下群雄，鼎鼎有名亦或籍籍无名，一份挑战书，避无可避，一胜难求，己然败无可败。”

“再一百年，双手横推当世群雄，又一百年，只身镇压上苍诸仙，一败难求，己达胜无可胜之境。”

“神拳大成之日，定然霞光亿万缕，璀璨如同神明；切记切记，收敛锋芒，做到内实外虚；”

“莫像从前的我，锋芒毕露且刚愎自用，害人终究害己，血与泪的教训啊！”

“低调做人，学会装傻充愣，毕竟傻人有傻福嘛；老了没有多少回忆不要紧，有一堆后悔就麻烦了，望你勿步后尘。”

“别嫌师父啰嗦啊！传承吾之衣钵，必定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。”

“未雨绸缪做好精神教育，愿你洪福齐天，这是为你好啊！”

“老了才懂得，良贾深藏若虚，君子盛德容貌若愚，做人的最高境界，莫过于抱朴守拙，故而为你取名若拙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“拙哥儿，拳练完没？逮着头大野猪，今晚口福不浅。”

狩猎少年见没有得到回应，大声道：“唉，瘦巴巴的老爷们，一起走啊！”

叫声打破宁静，盘坐冥想少年回转神来，微笑着起身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