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了

云停风止，剑光明灭。

一痕剑气，如陨星，似流萤，一闪而逝。

刀光虎影，竟如雪遇春阳，越来越小，从丈大变成尺长。

“喵呜”一声哀嚎，便化为无形。

剑气不减，转瞬来到胖子身前，他又惊又惧，忙横刀格挡。

“咔”的一声，阔刀断成数片，哗啦一声，散落一地。

“砰”的一声，胖子被击飞数丈之远，在地上滚了数圈。

一剑使出，看似平平无奇，却惹得云开日出，羁鸟归林，旧泥发新碧，枯木又经春。

刀风起时山雨欲来，剑意落下天朗气清。

顾寻也吓了一跳，这一剑威势大大出他所料。

他气海坍塌，修为不进反退，己从晓境掉落至生境。

三年亦从未修炼，更没练剑，却不成想这剑势，竟隐隐不输当年。

一旁的山民们目瞪口呆，只看见顾寻举剑随意往前一送，这凶神恶煞的胖子就成这般狼狈。

忽而一道天光破云，穿过沉沉晓雾，照在顾寻衣衫，他仗剑倚白鹿，清风拂衣袂，飘摇兮如遗世谪仙，山民们皆以为神人。

“神......神仙？”

“定是神仙老爷知晓此处有恶人，特来救苦救难！”

“大伙快给神仙老爷叩头。”

“对，多叩几个！”

“叩得响一点！”

山民们回过神来，似感劫后余生，纷纷作揖拜谢。

顾寻面色尴尬，连忙去拉这些倒头就拜的山民。

“小哥哥好厉害！”

包包头小姑娘一拍双手，眉花眼笑，一蹦一跳来到顾寻身边。

“那胖叔叔不能欺负你啦，快和娘亲回家去吧。”

顾寻揉了揉她的包包头，轻笑道。

“这个胖叔叔真坏，小哥哥你看我帮你揍他！”

包包头小姑娘说完，立马扬起小拳头，迈开小腿，就要冲过去打倒在地上的胖子。

她母亲面色大变，连忙一把将她抱起，急急离开这处是非之地。

包包头小姑娘趴在母亲肩头，蓦然回眸，眼有不舍。

顾寻含笑目送，母女二人渐渐走远。

胖子一瘸一拐偷偷起身，正欲趁顾寻说话之际，悄然离开。

“不辞而别，你礼貌吗？”

顾寻呵呵冷笑。

“啊、误会，小可还未好生瞻仰少侠风采，怎会离去？”

胖子闻言一个激灵，忙道。

他见顾寻不答，愁眉苦脸，唉声叹气：“这年头世道险恶，我这种可怜的小老百姓，也不过为了赚两个小钱糊口，体谅体谅呀！”

“一言不合就砍我，你母牛屁股挂炮仗，还可怜？”

顾寻闻言脸一黑，差点气笑了。

胖子有些讪讪，挠了挠头，奉承道：“少侠方才那一剑，小可叹为观止，不知可有名目？”

“此剑诀名为《云中剑歌》，乃是第一式——烹羊宰牛。”

顾寻咧嘴一笑。

胖子笑容一僵，烹羊宰牛岂不是在骂他是畜生吗？

他又摆出一副钦佩之貌，赞道：“少侠如此年纪，修为己至生境上期，小可佩服的五体投地，可否看在小可乃是初犯，饶我一条小命？”

胖子生境中期的修为不敌顾寻，便将他当成了生境上期。

顾寻闻言却只笑不答，低头拭剑。

胖子见他不说话，不禁心里打鼓。

“普通山民一户人家的全部家当，怕也换不了十两银钱，你张口就是一人十两，的确是个新手。”

顾寻颔了颔首，却又自顾自点头道：“不过既然己经动手，梁子结下，我断然没有斩草留根之理。”

“我乃长生盟之人，你敢杀我！”

胖子脸色大变，连忙大吼。

顾寻闻言一怔，讶道：“长生盟是什么？”

“长生盟乃是为了即将问世的长生之秘，由方圆数千里内的九门十八寨联手建立的大势力。”

胖子面有几分傲然之色。

顾寻不解而问：“这长生传说数千年无人证实，你们为何还要兴师动众？”

“前人愚钝，不明玄机罢了。”

胖子嗤笑一声，语气神神秘秘。

“哦？那你倒是说说有何玄机，兴许我可以饶你一命。”

顾寻嘿嘿一笑，提了提手中的断水剑。

“哎，不瞒少侠，我一介小卒，非盟内高层，其实也不知究竟，只是听盟内说这次长生之秘非同以往，乃是真正现世。”

胖子额头浸出几滴冷汗，一脸讪讪。

“真正现世？那这九门十八寨建立这个长生盟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
顾寻心中一动，目有诧异，追问道。

胖子坦言：“此次长生之秘我们势在必得，怕闲杂人等太多会出乱子，因此建立长生盟，并合力在武陵源外布下大阵，不让外来修士进入。”

“如此说来，我岂不是进不去武陵源了？”

顾寻眉心轻皱。

“那倒未必。”

胖子略一思索，话音一转。

顾寻一摆手，不耐道：“有屁就放！”

“想入武陵源，必须持有本盟的长生令，长生令只给盟内生境上期的修士，小可所在的白石寨，人丁最是稀少，生境上期的修士不过十七人，每一寨分配的长生令却有二十枚。”

胖子不慌不忙道，他又接着说：“白石寨便拿出了多余的三枚长生令，来招揽本次想进入武陵源的外来修士。”

“好！你帮我要来一枚长生令，我就饶你一命。”

顾寻干脆道。

“一言为定，我举荐你去白石寨。事不宜迟，咱们快快走吧，令只有三枚，可外来修士有无数，去晚了的话，怕是要生争端。”

胖子拍了拍胸脯，又催促道。

“我若随你去白石寨，你暴起发难，率众人围而击之，我岂不是成了瓮中鱼鳖？”

顾寻见他一副比自己还急的模样，顿时心生警惕，神色不善道。

“我当然想这么干，可白石寨中我人缘并不好，我在外吃瘪，不过是给寨中之人徒增笑耳罢了，甚至我若在寨中和少侠动手的话，这帮孙子大有可能反而相助少侠的。”

胖子满脸涨红，咬牙切齿。

顾寻张张嘴，欲说却无言。

“胖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小人姓史，名......”

史胖子话未说完，天上一道长虹刺破青霄，逐散白云而来，惊得黄鹤争飞，猿猱悲号。

“御剑长空，晓境。”

顾寻目有惊色。

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，踏碎山岚云烟，盈盈落下。

少女一袭天青色衣裳，脸若桃花瓣，杏眸剪春水，灵动无侣，清丽动人。

一头乌黑长发绾成双髻，两支长长发尾垂至后腰，身姿有清波照月之柔，有细柳梳风之娇。

她青葱玉指拿一柄白色长剑，剑身其明如霜，其清如泉。

少女听闻此处有一人持凶器打劫，便火急火燎赶来除恶，她清丽的俏脸打量起顾寻二人。

只见阔刀己毁的史胖子，此时两手空空遍体鳞伤，似乎楚楚可怜。

而顾寻横剑而立，似乎气焰嚣张。

“你打劫就算了，还伤人？”

少女手叉蛮腰，眼波一横，怒视着顾寻。

“啊？”

顾寻一脸无辜，心道我长得很像劫匪吗？

“看我打死你！”

不等他开口解释，少女娇叱一声，拔剑便刺。

顾寻暗骂，女人都是这么不讲理？

忽而之间，只觉山野冥冥，朝云晦晦，这剑意似一霎烟雨袭来，似远还近，吹却残红，打碎芭蕉，剑意绵绵密密，无边无尽。

剑意一近，顾寻无计相回避，竟是无语凝噎，止不住愁上心头，生出点点忧伤，丝丝惆怅，眉间心上皆被一层迷离寒意笼罩。

他的白鹿也垂首哀鸣。

这一剑，我接不下，顾寻心中一沉。

他仗剑凝神，屏气慑息，打算拼命。

“啊！”

史胖子一拍脑门，猛地大喝一声。

少女被吓了一跳，收却长剑，双目惊疑，看向史胖子。

“是了，我大舅今日满月，我差点忘了！”

史胖子满脸自责，偷偷给顾寻使了个眼色。

“啊，差点忘了，我大舅今日也满月！”

顾寻同样一拍脑门。

“你们是同一个大舅？”

少女满脸惊奇。

“正是。”

“不是，是同一天满月。”

史胖子和顾寻同时开口，旋即尴尬地互望一眼。

“他说得对，是同一天满月，他并非贼人，我可以作证！”

史胖子忙道。

“不错，在下并非劫匪，还要赶去给大舅贺寿，告辞！”

顾寻一脸正色，旋即骑上白鹿，转头就走。

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的女人，他只想敬而远之。

“不错，大舅从小待我不薄，此事不可耽搁，姑娘咱们就此别过！”

史胖子也告辞道。

他两步追上顾寻，不顾顾寻反对，小山似的身子，也骑上小白鹿。

一声鹿鸣哀号，二人一鹿，向白石寨逃去。

徒留少女凌乱风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