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真相

钟副大队长一边剔牙，一边侃侃而谈地朝着派出所走去。走到派出所门口，突然转身说：“尸体要赶紧处理好，我们先回去了！”

“不是说要去找报警的老妪吗？”沈建民问。

“算了，今天就不找了，”他抬手看了下表，“都两点多了，赶紧回去眯一阵子，习惯了，不睡午觉不行。你们自己去问个清楚就好。”说完钻进了他的座驾，绝尘而去。

钟副走了后，沈建民开始计算寄存尸体的费用，一问，三天之内按小时计，每一小时五十元，三天以后按天计，一天三百。要存放几天，不是自己这个所长能说了算，估计最少也得十天八天，那就得花两三千元。这一年才西五千把元的经费，一起案件就给花掉一两千，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呢？

“所长，在为经费的事操心吧？”内勤戴小汶见沈建民唉声叹气，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。内勤就是管家婆，她了解所长的苦衷，钱来得不容易，得求爷爷告奶奶，可什么钱该花，什么钱不应该花，全然不是自己说了算，会上说的好听，派出所长要学会开源节流，勤俭持家，其实，他只有开源的权力，节流不是自己说了算；他只能持家，无法勤俭。

“这样吧！”戴小汶拉了一张椅子，挨着他坐下,“我给想了个办法，不知中不中？”

小戴是河南人，离乡不离腔。但沈建民多少能听得懂，急着问：“什么办法？快说。”

“我是说，到殡仪馆租一个冰柜，将尸体抬到所里来存放，这样就可以节下不少钱。”

沈建民想了想后说：“行，你这就打电话给殡仪馆租借冰柜，租来后，我再与刘小强去将尸体从大山里抬出来。”

“所长，你俩自己去？”戴小汶满腹狐疑地问，“就不请人帮忙？”

“请人帮忙是要花钱的，能省就省吧。”

当天下午，冰柜就租来的，尸体也用担架抬了出来，就搁在戴小汶内勤办公室的后窗下，只等县局的法医安排时间到所里来解剖。

这事就这样解决了，沈建民松了一口气，断然没有想到节外生枝，省公安厅派了一个检察验收组到所里来对“全国优秀派出所”进行一年一次的考核。他们说为了能看到真实的东西，事先没有打招呼。

不料检察组中有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孩，突然对内勤室后窗下的那件破毯子盖着的东西感兴趣，出于好奇，她伸手一掀，豁然见到是一个冰柜，里面躺着一具尸体。小女孩恐惧袭身，打了个趔趄，从台阶上摔了下来，肚子里西个多月的孩子也没了。

最后考评级以“所容所貌不佳”被扣去15分，考核没通过，保持了七年的“全国优秀派出所”因此泡汤。

泡汤就泡汤呗，作为所长的沈建民倒也无所谓，可县局的领导们却无法接受，特别是政委黄震植，他大发雷霆：“怎么搞的？一个国家级的荣誉称号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来的，一具尸体就给毁了……”

在黄震植的坚持下，沈建民被就地免职，却因一时还找不到能够信任的接替人，便在县局全体民警大会上宣布他为“下岭派出所的负责人”，主持派出所工作。

所长变成“主持”，别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一种“政治迫害”，但沈建民无所谓，他在思忖，等文林村与丘厅谷的两起杀人案查清楚，他就申请调动，调到别的单位，“天涯何处无芳草”？就算是离开警察队伍也不是不可以考虑，然而，一想到脱下警服，便有种浑身爬满跳蚤那样的难受，奇㾕难熬。当年报考警校是爷爷的坚持，因为爷爷自己就是有着三、西十年警龄的警察，穿上警服后，自己才突然发觉，爷爷是对的、正确的，自己也很快就爱上了这个职业。如今十来年过去了，他己经感觉到身上的这套警服，就像是连着筋的那张皮，是怎样扒也扒不下来了。“不管怎样，两起杀人案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……”沈建民心里想着。

万万没有料到的是：老案未破，新案又冒了出来。

他昨天到县局开会，回到所里己经下半夜两点多，早晨起床，漱口刷牙后，便去溪边的堤岸上打太极拳。棚、捋、挤、按、採、挒、肘、靠，正练的全神贯注，一个“单腿蹲”，突然意外地发现左边斜坡下有个人。他站起来，走了过去，只见那人浑身是血，蜷缩在草丛中。他找来一枝干树枝，拨开杂草细瞧，见那人大包头，油光以亮，如果不是那乌黑的八字胡，还以为是个女性。

他为了保护现场，生怕给随后的勘验工作带来麻烦，他立马打电话向县局报告。

打完电话，他便低头寻找，希望能找到一些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。许久，他才在距离尸体大约30米远的一处岩缝里发现了一个空了的火柴盒。“这是干什么用的？抽烟吗？”他站在堤岸磐石，东瞧瞧西望望，并没发现烟头。

这东西是凶手丢弃的还是受害人遗留的？如果都不是，那就是好些日子前就有了，因为这里并非是闲人经常涉足的地方。他用两根指头拈着那个火柴盒，凑到鼻子底下仔细看了又看闻了又闻。火柴盒并不陈旧，也没一丁点霉味。只是湿湿漉漉的沾了不少水，有的地方还稍稍脱了点皮，不过，那肯定是今早的露水给洇湿的。思忖了一阵子，他又将火柴盒搁到原先的地方，咕哝了句：“等县局的人来吧！”

他索性在磐石上坐了下来，然后掏出手机，给所里挂电话。告诉内勤戴小汶说：“发现一具尸体了，我需要保护现场，在这里等候县局的人下来，你到墟上买点早餐给我送过来，两根油条，一杯豆浆就够了。”他突然想起什么，说，“噢对了，顺便在便利店给买包红七匹烟过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