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夏历。
2023年,夏。
高考结束后,6月下旬,晚上六点。
一套装修不到一年的套三住宅。
客厅里,挨着厨房的红色圆木桌上,一家三口正吃着饭。
“考了多少分?”母亲姜晓丽,低着头用小瓷勺舀了一口鲫鱼汤,喂入嘴里,语气平静问道。
听着母亲的问话,陈川宇顿时觉得嘴里的鸡腿不香了,他把碗悄悄拿了起来,用碗挡住母亲的视线,希望母亲看不到他。
可显然有时候越怕什么,越要来什么。
“平时你不是挺能蹦哒的?打架,逃课都有你,现在没声了,再问一次,考了多少分?”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个音贝。
“2…62分。”陈川宇心里有些不舒服,可又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神,只能低声回答。
“多少?”姜晓丽的目光有些严厉。
“262!”陈川宇心一横,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,早死晚死,都得死,死就死吧,早死早超生!
他的性格本就有些混不吝,心态一转变,也就没啥可怕的了,大不了挨一顿骂,最多也就被打一顿。
这些年都这么过来的,习惯了。
可意料中劈头盖脸的怒斥声,并没有到来。
母亲的脸色依旧很平静,她吃了一口青菜,对着父亲陈兆军道:“这是你的好儿子,你说怎么办吧。”
父亲陈兆军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汉子,年轻时有些帅气,现在有些发福,个头不高,166cm左右,因为开了一家渔具店的缘故,平日里喜欢钓鱼,所以皮肤有些黑,不抽烟,喜欢喝两口小酒。
他拿起桌上的玻璃小酒杯,浅浅喝了一口,带着三分酒气道:“咱家臭小子确实不是读书的料,实在不行,让他先照看渔具店两个月,反正我那渔具店也快倒闭了。”
“等九月开学的时候,找个技术学校去学挖掘机,餐饮,理发之类的都行,以后一个月也有6000-8000元,能赚钱养活老婆孩子就行了,咱们就别指望一些有的没得了,简简单单一辈子也挺好!”
听着这话,陈川宇表面十分平静,心里却是暗暗开心,还是老爸懂我。
他本就是一个学渣,让他去学什么函数英文,如同听天书一样,还不如早学一个技术,早早踏入社会,来的实在一些。
“啥叫有的没得?”姜晓丽听闻,立马就炸了:“这些年我省吃俭用,含辛茹苦为了什么?还不是为了他!”
“你有个渔具店自己当老板!是轻松,没人约束你,没人能管你头上!”
“可我呢!你们有没有想过我,我天天在外面上班,加班加点到晚上十点,一个月5000左右的工资,只要出了一点差错,别人就能把你当孙子一样骂!”
“为了这个家,为了他!我能怎么办?只能忍着,只能受着!我没文化,我没用,出了社会活该被人欺负,被人打压!这些我都认!”
“我现在就一个小小的心愿,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,能考个好的大学,将来出去找工作,也不用吃没文化的苦,干一些脏活累活苦活!我有错吗?”
“天热了,我想换件衣服,去菜市场时,看中一件衣服要80块,我都没舍得买,可他说要学习,想买电脑,6000多块,我眼皮子都没眨一下,就给他买了!”
“可他买来电脑做什么?玩游戏!不务正业!高考就考了262分,你说他对得起我吗?”
“今天上午我去买菜,碰见你的好二姐,她告诉我她家王梓阳考中蜀大!过几天要在市里摆酒席,这席你们谁爱去谁去,我要上班,没空!”
“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管他了,他爱咋咋地!”
一口气把心中满腹的委屈说完,母亲姜晓丽腾的一下站起身来,往卧室里走去。
客厅里,气氛有些沉默,陈川宇用筷子扒拉着米饭,不停在里面搅来搅去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陈兆军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江川宇的脑袋,嘴里吐出一些酒气,语重心长道:“你小子确实有些不争气,你成绩差我就不说了,说明你不是读书的料!”
“可你这些年跟同学打架,逃课去网吧,剪断学校发电机的线路,你说说这其中那件事让你妈省心了?”
“你也知道你妈好面子,每次学校开家长会,二姐家的王梓阳是去领奖状,你呢?在学校挨批斗大会,每次被说到陈川宇是谁家的孩子,在学校里干了多少破事,你以为你妈心里好受?”
“这些年她为了我们这个家确实不容易,起早贪黑,没过个几天好日子,就盼望着你能给她争口气,可你小子这口气能把你妈活活气死!”
“快去给你妈盛点菜端些饭,去赔礼道歉!”
说到后面,陈兆军似乎感觉陈川宇有些混账,拍他脑袋的手,加了一些力道。
“爸,你轻点!”
陈川宇不满的咕隆道,他揉了揉脑袋,旋即拿着桌上的碗筷给母亲盛菜。
他学习虽然不着调,总爱惹爸妈生气,但有些事还是拎得清,母子连心,血浓于水,这些年母亲对他的包容和宠溺,他是能轻身感受到的。
虽然有些表达的方式,他并不喜欢,但不能掩盖母亲爱他的事实。
陈兆军看着这一幕,眼神里也有着一些欣慰,儿子虽然成绩不好,但是大体思想还是不差,他能教的能做得也只有这些,有些东西,得看开一些,不然活得太累了。
相比较儿子的学习成绩,他更关注陈川宇的身心健康。
陈川宇在夹完菜后,开始往母亲的房间走去,房门是关闭的,轻轻扣响房门后,首接把房间门拧开。
刚一进门陈川宇就发现母亲坐在床头眼神微红,显然是哭过,他站在门口,呆立在原地,内心有些发堵,不知如何开口安慰。
如果母亲打他骂他,他都可以做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,甚至会生出一些逆反的心理,可母亲的眼泪,反而成为击中他内心愧疚最致命的武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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