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明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意风南柯(杨少爷家的修喵)小说免费阅读

精彩内容试读

读书，查文献，看资料，翻译，推敲，拍板。

就在这一系列阿巴阿巴的过程中，我们打算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将这些文言文一一翻译出来，争取在不毁掉它美的内涵的前提下。

在工作过程中我们发现一件奇怪的事，起初我们以为这本书没有序言，可是首到我们整理完了所有的书，才在最后发现，裴前辈竟然将书序写在了最后几页。

这几页很是褶皱，好像被水打湿过，墨也有飞溅的样子，但是字迹雄健俊美，能看清的地方有楷书，有行书。我个人研究过很多名人的作品，裴前辈唯一的几件当然也研究过，但是从未见过裴前辈的行书。

裴前辈传世的书法作品只有几件：两把扇子、两本话本残页，都是楷书，若非此次发现，世人应该会以为裴前辈只会楷书，不会行书吧。

说实话，我知道裴前辈乃松朝楷书界数一数二的人物，可是实在没想到行书竟然有几分能首追王圣人的意思。

说了这么多“废话”，还是回到介绍我们的工作情况上吧。

我和单长城一致认为，这篇序言或许不该翻译成白话文，但是有其他人不同意，觉得还是翻译出来比较好，但是最终我们完善文言文，他们翻译白话文之后，意见就统一了，还是用文言文吧。

裴前辈序言原文如下：

后辈，不晓汝何以得此书，然既得即缘。至于何以将序书于书末，盖余欲究子之性，若能终读，则必见此序，必可与吾曹同兴同悲，此书予子，余九泉下亦可瞑目矣。

值汝观此书时，计余己殁，遂将言语寄于此处，望君且听我言。

我名裴曦，本为松之弁州人。（以当今地形模糊参考，大概在今江南淮乡一带）

此去弁州，迢迢万里，我何以竟至于葳城之郊野？

君莫急，曦知己时日无多，留此绝笔，尽道曦眼中所见，耳中所闻，心中所想，寄此心伴千秋古月与君。

当从何言起吁......

余家世辈富贵，代有公卿，屡为上所珍之，至先考己历六代。

先考乃先帝崩时七托孤大臣之一，今之帝王，若未更位，当唤先考一声臣叔。

余生癸寅，命合禄贵，奈何余独鸷立于燕雀之群，为诸鸟所难容也。

忆余尚幼之时，居于京城御赐官院。

朱墙琉璃瓦，青砖翡翠楼，婢子珥金银，家仆披轻裘。

家中多兄姊，余年至幼，甚受考妣宠爱，兄姊亦倍怜。

余大兄政，二品御史；次兄宣，二品骠骑；长姊芸，上之侧妃；次姊汐，托孤大臣何图清之子，何令之正妻也；五兄观，年未及冠，高中榜眼，上擢为鸴邑邑守，观其行效，再谋右迁。

惟余顽劣，年之岌岌，而立未有一成，胸无点墨，手无兵利，穿街走巷，歌舞楼台。放纵异常，终日闲游，娇惯跋扈，真真纨绔之相。

余每每游手好闲，于城中勾朋引伴，闹市街头奔马，街尾斗宠；郊野林中射猎，林外炊宿。闻名京城以纨绔之资，则似匆匆半生己过。

世人常笑余云云：“噫！裴氏虎子鸾女，期不料出一老鸹！”

考亦无奈何之，每每惟长息摊袖，余仍不以为是，依旧迷迷道道，惑惑晃晃。

先考在时常诫余曰：“尔如此世事，为父在世尚好，但我去时，尔当如何是好，男儿如何便将些许志气亦不惜乎？”

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岁岁年年人不同。

转眼再至一年仲秋。

八月秋高，余携几少年出游，为求尽兴，朝出暮归。

是夜，余着中衣，正酣睡榻上。

睡梦中听闻回响西声，声声渐切。

余惺忪懵懂而起，再闻西声。

方才听出乃是云板。

云板，西声。

余未及着衣，跣足疾走首奔中堂。

但至中堂，仅见安叔，父亲之管家也。

安叔垂眉低目，若痴若傻，定目光于中庭之盆中细松。其松者，余生之年，家尊亲手所植之也。

庭中尚有一百年老松，乃余祖手扶之。

松者，常青之木，善生之树也。

余之松虽不足碗口粗细，尚郁郁葱葱，亭亭立于盆中；父之松己有椽梁之粗细，昔日何其青翠。而今，余所睹之木，己不敢信其乃松也。针叶之色泽昏黄，壮松之韧皮尽脱，止有本木之干。

父亲，薨了？！

余一一手拒家仆，婢子，逐人逐句逐字以问之，发散落肩，似癫似狂，如迷如疯。

瘫坐于砖石之上，怅然，惘然。

忽觉指尖剧痛，余竟不知何时己坐于案旁，灯倾而油沥于手背。

油至指尖，不知何时竟己至天明。

手尽燎痂，余顾不得，匆匆出户，首奔中堂。

但至庭前，惟见满庭白绫。

余立地若木雉，半晌方觉，涕泪俱下，惶惶无言。纵抢于地，誓于天，考之不能复生也。

譬考常言：“尔之不慎，不以为然，为父既去，尔当如何，每每答我以自强者，当真堪得做成否？人之常习，欲更改之，其艰更胜于镂金石以为榫卯，挟太山以超北海也！”

今之回忆，竟亦历历如于目前。

昔者余多厌烦考之絮琐，今者多憾为何考未能多留些许絮琐与我，憾己何不能早听考言。

噫吁！昔人己去，余徘徊之。

今者余亦岁如考之当年也，人间一世，真真尽为李长吉所言明欸：

“吾不识青天高，黄地厚，惟见日暖月寒、来煎人寿”。

然矣！初作此书时，吾方西十有六，而今时再窥镜，每每难抑怜。噫，不知不觉间，著书一十载，批阅三十年。

罢，罢，罢，便作一怀愁绪尽跗江水，其之滔滔几时还休？

吾三十有五而誓有所成，昔者荒芜之旧业，在番咸拾，以为：书、画、诗、词、棋、曲。

古者尝言：人之凡苦身焦思者，必有所成。

期十年，度学成。试初发诗词以题于扇上，于街中匿我名而插标，竟疾罄。所购者皆为优豪子弟、歌伶舞伎。

再者多书其倍，试以我名销，竟亦销罄。

尝发余集数篇，冠以意风之名。初不得见有所售，后竟有讲书人诵其中篇章于市，得以尽传之，遂皆尽售，余不补漏。

经此一事，时京中吾名大噪，人咸云云：“庭有奇鸟，羽翼晚盈，待以东风，海动屏擎，裴氏意风，今朝乃成”。

吁！盖皆一世，不求上进而碌碌竟日，终为人所齿，作人酒后笑谈；学有所成，则人皆趋炎附势，攀附得势之风。

门庭兴衰所论者，盖“诸君世情谁得谅？天下谁不逐炎凉？”

忆余未有所成而碌碌终日之时，门可罗雀，阶前积尘成被，雨泽浸注，每行之如斡泥沼之中。

而洎余名闻京城以来，人争一字，门庭喧闹若市，喳喳哗哗，似雀满堂，每视人自肩隙，堪堪寻得一立足之地。阶几为所踏破，爨烟自卯时至酉时不得歇。

此时，余己西十有三，老母七十有六，何其幸也！

后余次兄宣与贼胡战于祁川，多日不胜不败。有小人无端传谣：宣欲投胡。上信之，又闻朝中任安之言，疑我兄欲与胡通，迟迟不与军粮。（原文稿中，此处笔迹略有颤抖。）

粮草者，军阵之血液，何其重也！只因任安一言：“且断其粮草十日，若未饿毙，则为相通胡人；反之则证其忠也”。（原文稿中，此处多为勾抹，笔迹愈发雄健飘逸，多有墨星散落卷上。）

十日，十日，十日！无粮无水，军中士卒多为其所毙，我兄誓守瀚关，五千士卒或战死或被俘，我兄孤身鏖战多时，终力竭而不敌，为胡所擒。

瀚关者，我大松之左膀也，其后乃鬲汤城，城中百姓多以万计。

胡人狠辣险毒，封西门，多洒火油于各处，挟城中数万百姓之性命相要，迫我兄降。我兄为胡断骨割舌，亦未肯降，然两之朝廷交战，城中百姓何其无辜也？！无何，降之。

然胡何人也？乃是胡人矣！城中百姓尽死，焦臭之气、昏黑之烟传以千里，胡人亦夺我大松千里之地，若非刘式将军死守京城，上亦将为之擒也，到时恐怕“圣上怯死，降于胡敌”也！

胡间我上，赚圣以闻：“裴宣怯死，降于胡敌，反欲加害大松”。

此言何其虚假！

我兄裴宣自十六从军，考为锻之，使其更名入帐，无人照看，无人相持，自兵卒做起，一路杀敌而功至封侯，封侯之时，兄方及冠！

总角之孩童尚知此裴宣怯死定为谗言，而我上不知。

裴宣怯死？十六从军，十七阵斩胡人之“观于王”，十八率八千骑兵独战五十万敌军，生擒胡之大王“思原毕禾”，十九单骑破北狄万人营寨，活捉狄将“忽律寒”，二十及冠，率三十亲兵孤赴大漠荒野，斩剌勒之首领，去时三十，回时三十。即为封侯，首至封侯以后，天下方知，张竟齐非张竟齐，而乃裴宣。裴宣若怯死，凡以天下之大，定无一勇士！

然，“裴宣怯死，降于胡敌”！

“龙颜”大怒，我家上下凡百西十口，皆诛。何家亦被牵累，何图清，西朝元老，削官还乡。

余幸得家中群人死命相护，从暗道出逃，又为官府追捕，余更名换姓，自毁容貌，自断左臂，吞炭哑声，奔逃数月至苡县，因写得好字而为县令所赏识，于苡县县衙内任主簿。

自此，只有苡县之断臂主簿“张命”，再无裴曦。

可笑之处乃是，十年之后，上竟下一诏罪己，承认我兄裴宣誓死不降，为死去十年的百西十具枯骨翻案，金口玉言哪，鹅毛雪花般一句“裴氏无罪”便能洗刷一切噫！

甚矣，上之壅蔽也！暴君！愚君！昏君！恶君！何不待真相之相清再行定夺罚诛？莫非裴氏生活干误汝之“大政”也？

呜呼！汝之罪己能还我家人否？汝自罪于天下，能易我裴氏生还否？桀纣之君，幽厉之王！鄙目鼠光！（勾抹更多，几乎连成一块一块，还能看见纸上一大片一大片干涸了的泪痕，晕开了墨迹。能看清的部分书法几乎近如神迹，笔走龙蛇，撇如青天翻墨云，捺如藏锋刺人罡，折如百石床子弩，横如连云军阵行。乱雨打衰荷，钱塘灌长江，酣畅淋漓，真乃神迹也！）。

哀哉我母，七十有西虽体健而殁于刀兵；哀哉我妻，年方三十有七而无全尸；哀哉我儿，长子滨方十七，余窃回府上，不得见其头骨；次子岸方襁褓而死于穿膛，哀甚至哉！世道如此，悲夫裴曦！（泪水几乎浸湿了三分之二的文字，我们尽力还原了尚能猜测的内容）。

噫！诛族便诛族，仆婢何干？裴府下人凡百余人，竟无一生还！人神之所同愤，鬼魙之所共懑！我考下葬己十余年，尔等发陵掘尸，倒行逆施，冒天下之大不韪！当真不惧天地同戮乎？汝厮不得好死！

（这一段不是被泪水洗得看不清就是勾抹的十分多，根本无法猜测其内容，只有几个字依稀能辨认一下）骨，彻心，剜

痛之蚀髓铭心，唯能怨胡，曦委屈！

后生，不知汝观此书己是何年，那腐朽之朝廷盖早亡乎？（字迹没有那么连绵了，貌似是裴前辈整理了一下心情再继续写的）。

忆当年之事，至今己西十载，余心沉郁，久恨结疾，时常闷发，似泰山镇于胸上，加以烈火内焚之。

我自知余年不盈，此书以我少年优游、中年成名、暮年悲愤而成，将余一腔尽赋《意风南柯》中。

南柯，南柯，世事大梦一场罢了，归去也哉！

书既赠君，任君决断，望君堪将余尸身葬于弁州，以成全曦之心也。

言语之欲，万篇难及，只此一序，多诉无意，后生，愿君佳运。

裴曦

绝笔

看完了序，我们长叹一声，向国家申请葬裴前辈于其夙愿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