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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舟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浪漫未遂(好文分享)小说免费阅读

主角孟舟的小说名字叫《浪漫未遂》,作者好文分享,主要内容:《浪漫未遂》是一部由好文分享创作的科幻玄幻小说。故事以主角孟舟为中心展开,他是一个浪漫而憧憬未来的年轻人。小说描写了他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遇到的挑战和困难,以及他与各种神秘生物和异世界的奇遇。文笔流畅、人物刻画生动形象,读者可以感受到主角的个性鲜明和故事的起伏迭宕。《浪漫未遂》不仅令人沉醉于奇幻的世界,更引人入胜的是其中蕴含的关于勇气和坚持的思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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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彩内容试读

我其实并没抱百分之百的希望他会上钩,但片刻后他还真给了我回复:凑了多少?

我当然报上了一个较丰厚,但还不至于离谱的数字,接下来便是删除记录,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手机,守株待兔。

结果显而易见,他真的来了,我也算没有错失机会。虽然我原本的打算是亲手结束他的生命,与他一同毁灭,但最终,是张子衿揭开了这段庞大的复仇史诗的序幕。

这一点,我一直心中有愧。虽然我知道周林也是他的敌人,但我更知道,他之所以作出如此暴举,全然是为了我。

在警局里,被恐惧蚕食了理智的我,将一切都对刘局和盘托出。

我说,我们不能是情侣,我只能是个受害者!否则我父母、子衿的母亲,哪怕那个资助我的人,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!我做好人的时候他们都不肯放过我,一旦我成了罪犯,他们一定会把我逼死的!

听起来很懦弱、很无耻,是不是?

但仔细想一想,如果我父母知道我策划了周林的意外,子衿的母亲知道我毁了她的指望,资助我的人知道我是个共犯,我才十七岁,没有钱、没有学历、没有亲友,唯一的依靠注定入狱,我真的不敢承受这样的风险。

但刘局食言了,最先得知事情原委的是子衿的母亲,但意外地,她选择了沉默,或许是为了给改嫁创造便利,又或许是怕事情闹大,被人发现她有个「不正常」的儿子。

紧接着,子衿的父亲,那个资助我的人也得知了这件事,虽然我不知道他得到消息的途径,但鉴于刘局是唯一的知情人,大概也与他有关,毫无意外地,他停掉了我的资助,拉黑了我的一切联系方式,甩掉我像甩掉瘟神。

而在我父母得知实情的前夕,我找到了刘局,质问他为什么不信守自己的承诺,面对他的大道理,我的质问变作哀求,到最后我甚至跪下来,我说如果你不想今晚就看见我的尸体,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爸妈。

子衿的母亲比我们想象的冷漠,他的生父也如我们预想般无情,但我的父母,一旦得知真相,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我的。

死亡威胁加上哀求还暂且管用,至少拖延了一阵子,而等刘局再想说出实情时,我父母都已死于这份实情。

其实每每回想这个故事,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是该说上一句天助我也,还是该叹上一声造化弄人。

手中的这本人物杂志居然勾起了我如此多不相关的回忆,或许是因为采访内容十分无趣——孟舟的父亲非常健谈,三言两语便描绘出一个温暖的家庭。面对记者对他「爱妻家」的称赞,他欣然接受,并说男人本该如此,妻子是自己最亲近的人。

被问及维系家庭关系的秘诀时,他答道:真诚和浪漫。

而谈起孟舟,他的儿子,他毫不避讳地称孟舟为他的骄傲,他告诉记者,孟舟就读于 C 大某艺术专业,其实他的文化课足以选择分数更高的专业了,但他爱好艺术。他还说,孟舟在 C 大过得很充实、很积极,参加了各种活动,还加入了校文化部,做了校园记者,成为记者一直是他的梦想。

这明明是他的个人专访,吹嘘儿子的内容却占据了极大的篇幅,细论起来,这实在算不上一篇成功的采访。

说来也巧,这次采访后,孟舟进入了这家许多人都挤破脑袋的杂志社开始实习——他再开学也才大二,能得到这样的实习机会,一定少不了他父亲的帮助。

听说元朗很器重他,这是当然的。元朗这个人,向来最知道什么样的人需要捧起来,什么样的人可以踩下去。

自从上次跟孟舟不欢而散,我们便断了联系。我想,但凡他有一点点危机意识和自知之明,都应该彻底放弃我,不要再同我扯上一点关系。

而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——再次翻看他朋友圈的界面,只看得到一条细细的灰线。

真可惜,我本还想邀请他参加周林的婚礼呢。

说起来,周林与方菁菁「婚期」将近,我最近正在整理邀请的名单。其实这实在不算一项轻松愉悦的工作,毕竟已经许多年没和这些人联系,光是找到联系方式就不容易,更何况,在这个过程中,我还要强压下回忆带来的恶心。

一切看似正在按照我的预期发展,但人生往往就是这样,在你以为一切将要尘埃落定的时候,恰恰最容易横生枝节。

现在回想起来,那是一个十分凌乱的夜晚。其实我也知道「凌乱」用以形容夜晚不算是非常恰切,听起来总有那么点暧昧,但对我而言,那一夜实在凌乱得像一地碎纸屑。

噩梦是我的家常便饭,惊醒当然也是——这一次,我照例在十八岁的雨夜之中醒来,张子衿也照例开灯,安抚我,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。

但这一次没有这么简单。

「我梦到了,子衿,我想起来了。」我哭着说。

他的手掌还贴在我后背上,隔着睡衣,顺着那道长长的刀疤缓缓地抚摸,在我说出这句话时却停住了。

良久,他轻声说:「只是个梦。」

可我知道,那不只是个梦,那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结,是我时至今日也无法直视的场景,哪怕是在梦里,我也不敢回想,只能强迫自己立即醒来。

而在这一夜,猝不及防地,我记了起来。

梦境重回十八岁的巷子,夜幕深重,大雨瓢泼,我站在路的尽头,垃圾堆散发着酸臭的味道,没有任何一丝光照得进来,只有苍蝇不知疲倦地嗡嗡乱飞,时不时地扫过我的脸。

雨太冷了,冷到我开始发抖,而当周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逆着光的另一端,我抖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东西。

他见我第一眼便开始冷笑,又不屑,又轻蔑。

「你挺有本事啊,骗我?」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走过来,「你想干吗?」

「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?」我说。

「什么?」

「我问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!我做错了什么,你要恨不得我去死?」我冲着他喊,声音被雨声淹没了一部分。

砰的一声,我的后背撞上身后半人多高的垃圾桶,几乎弹了起来,狼狈地坐在地上。我的手下好像是个装着剩饭的垃圾袋,黏腻的手感像是汤泡米饭,又像是面条。

我忽然想起一个苹果烂成泥,挤出我手缝的那天。

我被他推倒在地,蜷成一团,承受他的殴打。他不回答我的问题,只一遍一遍地咒骂,去死吧,去死吧,去死吧!

他似乎快要掐死我了,我手中的那枚东西又细又小,雨水冲刷下,我几乎捏不住它。

那是一枚钉子,是我来的路上顺手捡的,说来可笑,我捡的时候完全没有想法,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路边的东西。而此刻,我将它嵌入了周林背后的骨缝。

与此同时,咚的一声闷响,周林直起身子,满眼的不可置信,他瞪大眼睛,瞳孔很快开始涣散,圆张着嘴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
向一边倒下的时候,他巨大的身体弹了一下,溅起一片泥一般的水花,弄得我满脸都是。

在他身后,张子衿手持着一根揳满钉子的木料,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
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显然是刚刚跑过来,可他的眼神那么平静,看着我,像是在看一只受伤的雏鸟。

「子衿!」我想站起来,却使不上力,「我杀了人!怎么办?我其实没想真的杀他!他打我!他好恨我!我真的把他杀掉了!怎么办?我爸妈要杀了我!怎么办?」

当啷一声,木料落地,揳满钉子的那端还沾着血迹,他不动声色地捡走地上那枚钉子,在水洼中涮过,扔进了垃圾桶。

接着他拽起我,飞快地跑了起来。

而如今,我也如当时一般,浑身发抖,满脸泪痕——谁将周林变成了这副模样,这恐怕是个永远不会有定论的问题,可毋庸置疑的是,张子衿独自承担了所有的恶果。

在他说「等我大学毕业他就出来了」的时候,心里在想些什么?难道没有一丝委屈,一丝害怕?他难道不怕我会如其他人一样轻易遗忘,将他抛弃在惨剧里,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?

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周柳。」他还是那样缓缓拍抚我的背,像是在哄睡自己的小女儿,「我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,我一直希望你能永远忘记这一切,哪怕在梦里,也不要再回想起来。」

与孟舟告诉我,我「应该」忘记这一切不同,张子衿总是温柔又包容,他只会说,希望我能忘掉,即使过程很长,但他愿意陪着我。

然而这也不是这夜凌乱的尽头——我尚未从梦的余波中缓过劲来,像一只受惊的小兽,而此刻的电话铃声如此突兀,差点吓得我尖叫。

方菁菁?这个时间,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?

接起电话,她也在哭,声音还发着抖,她说:「周林,周林他好像醒了!」

手机从我手中滑落,我抓着张子衿的胳膊,指甲几乎陷进他肉里,「你听见了吗?周林醒了!」

「我们先过去看看。」他永远这么冷静,有条不紊地处理每一件事,「我们不怕他醒过来,我们没有对不起他。」

「对,对,我们不怕他......」我慌乱地点点头,下地去踩拖鞋的时候却又反应过来,「不对!子衿,快报警!」

我们不怕他醒过来,但是方菁菁怕——她这段时间对周林堪称虐待,更何况,一旦周林醒过来,一定不会跟她结婚,她的钱和房子就都泡汤了。

一般人肯定不会做出如此蠢事,但如果一个人天生向恶,又恰好贫穷,他便能做出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
我们赶到的时候,刘局也刚好到达,我的手抖得厉害,钥匙几次插不进锁孔,用了近一分钟,才终于打开了门。

穿过无人的客厅,推开门,未开灯的卧室里,有两个人影。

一个一动不动的,是那座穿着婚纱的模特,还有一个躬起身子的,她的头低着,有规律地上下摇晃,就像是......

就像是正在闷死床上的人!

我是在场反应最慢的人,等我回过神,方菁菁已经被控制住了——她的双手被剪到背后,脸贴在地上,而周林的身体抽搐着,满面灰青。

他已经开始萎缩的四肢正在战栗,喉咙里像是装了一个破旧的风箱,发出嘶嘶啦啦的声音。

他的确醒了过来,尽管非常虚弱。

「他好像快要不行了!」不知是谁喊了一句,紧接着便有人为他实施急救。

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,几步走上前去,咬着牙,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:「他不能死。」

「周柳,你先过来,到我旁边来。」张子衿走过来拉住我。

「他不能死!子衿你怎么不明白?他不能死!」我几乎崩溃,在他的怀中挣扎撕扯,冲着床上的人喊,「你还没说!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这么恨我!你别想死!」

急救人员停了下来,转过身,微微摇了摇头。

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我一个人在喃喃:「为什么?你为什么这么恨我?」

「周柳,现在你满意了?」方菁菁忽然笑出了声,她的侧脸和脖子几乎全贴在地上,「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?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完了,你恨我,你也恨他,只是你比我们聪明,你会借刀杀人!」

她很快被提起来拎了出去,但口中却还在不停地喊:「我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!」

为什么?为什么到了此刻,反倒像是我做错了?我倒成了加害者?

我坐在地上,将头埋在膝盖里,张子衿站在我旁边,而刘局问我:「你手机里的监控呢?」

我没抬头,也没作声,将手机放在了地上。

「你从没看过?」顿了顿,他又说,「这几个月以来,一点端倪都没有吗?」

我抬起头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「你怀疑我指使方菁菁杀了他,是吗?」

他没说话,我则站了起来,「我曾经那么相信你,可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,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差劲的大人,一个非常差劲的警察。」

当然,周林的死,我并不是全然无辜,可谁能相信我,我真的没有想过方菁菁会杀了他。

周林死了,我以为我会痛快、会欣喜,但我没有想到,最强烈的情绪竟然是深深的空虚,像是在朝着一道极深的峡谷喊话,不论你如何声嘶力竭,黑暗都会吞没你所有的声音。

方菁菁很快入狱了,然而入狱后,她又很快精神失常,被送到了精神病院,听说,她的本子上写满了对我的诅咒。

周林的墓址选在我父母的墓之间,也算帮他们一家三口团聚,我自己死后是一定不会葬在这里的,虽说我这人不信什么天堂地狱,可万一真在下面见了面,也怪给自己添堵的。

其实周林火化的那一天,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——他有没有叫过我姐姐?

我回忆了很久,搜寻我记忆中的每一个场景,答案是没有。牙牙学语的时候,我们对彼此是没有称呼的,而等到他开始说话了,就一直跟着奶奶叫我,称呼很多,丧门星,扫把星,灾星,煞星,贱丫头,贱命鬼,讨债鬼......诸如此类。

等到他长大了,就只叫我周柳,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日渐强壮,也已经找到了比语言更直接、更有效的羞辱我的方法。

而如今他死了,说来可笑,面对他的死亡,我深感迷茫,仿佛余生失去了方向,不知该做些什么。

这件事后,又过了一两个月,日子风平浪静,却也乏善可陈。

我现在偶尔会和元朗的太太一起喝下午茶,她怀着孕也不忌口,生冷硬辣,来者不拒。

要是元朗知道我与她走得如此亲近,准会吓得屁滚尿流,但他太太很沉得住气,不哭不闹不质问,只是把钱牢牢攥在手里。

「这是我们下一期的专题,你看一看。」她将一份不薄的文本放在桌上,推给我,挺着肚子,笑眯眯的,「这可是一颗重磅炸弹,一旦投出去,谁都别想好。」

我随手翻了翻,对她说:「你真想好了?」

「我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,他想拿我当跳板,拿我传宗接代,那是打错了算盘。」她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气泡水,「他好意思当骗婚的人渣,就别怕人揭露!我没什么好丢人的!」

我撑着下巴,懒洋洋地说:「事先说好,我利用了你哦。」

「说不上利用,我心里明白着呢。他是你的仇人,也是我的仇人,仅此而已。」

她要亲自揭露元朗的恶行,在这本畅销杂志上剖开自己的伤口,控诉她冷漠、自私、丑恶的丈夫,揭露他不仅是一个可耻的骗婚者,更是一个校园暴力的施暴犯。

元朗会是什么反应?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。

两周后,这篇稿子如约刊登,线上线下同步发行,短短一小时内就引起了轩然大波,登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。

「儿媳妇,这是怎么回事?一定是搞错了,元朗怎么会是同性恋呢?你们是一家人,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。元朗对你不好吗?你不能毁他呀!年轻人做事,不能只考虑你们自己,想想孩子,孩子以后长大了,该怎么做人......」

元朗太太将手机开成免提放在桌上,悠闲地泡茶。

当时,我和张子衿都在她办公室里,外头一阵喧闹,争执过后,元朗闯了进来。

「谁让你进来的?」她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,微微皱起眉,「元先生没接到通知吗?你已经被解雇了。」

元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跪得比求婚还痛快,「老婆,你听我解释!」

「你的东西我都让人收拾好了,离婚协议放在你行李箱里,麻烦你尽快签好,有问题跟我律师沟通。」说完,她慢悠悠将茶水吹凉,细细抿了一小口。

「我不要离婚!老婆,我会改的!冷落了你是我不对,我改,我们好好过日子!」他跪着往前爬,像当初在我办公室里一样,「你不要听周柳胡说,她在骗你!他们合起伙来骗你!」

「行了。」她不耐烦地摆摆手,「元朗,我原来喜欢你,所以看着可能不太聪明,可我不是傻子,你糊弄不了我。」

「你,你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,老婆,我求求你!」

「哦,对,还有孩子。」她的手掌缓缓抚过自己的小腹,问,「元朗,没有孩子,你会跟我结婚吗?」

「会!会啊!」他像揪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,两眼冒出豆大的泪,「老婆,我爱你,我是真心的!」

「是吗?」在这句话里,女人秀气的嘴唇轻轻弯了起来,她掀开自己宽松的罩衫,双手绕到身后,在腰间摆弄了一阵,变戏法般拽出一枚小枕头,「元朗,我把孩子打掉了,几个月前就打掉了。」

元朗脸上的表情像慢放的电影,每一处都在细微地抖动,他张着嘴,像是要哭号,更像是正处于窒息。

「这么蹩脚的手法,你都没有发现,说起来,还要归功于你不愿意回家,不愿意见我,不愿意碰我一下。」她站了起来,腰肢纤细,身段修长,仔细去看,会发现她手中攥着一把剪子,就是当初她来声讨我时,用来恐吓我的那一把。唰的一声,剪子的尖端戳入枕头,用力一划,爆出一地羽毛,「我已经跟我爸爸说过了!我要用一切办法,让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!」

这个画面又诡异,又滑稽,像是在看八点档的狗血剧,我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「为什么?!我只是想过正常的生活!我只是想有我自己的孩子!为什么要剥夺我追求幸福的权利?!」元朗更像是狗血剧的男主角,配上他港台小生的外貌,要多戏剧就有多戏剧。

张子衿忽然说话了:「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自觉的人?你的基因是有什么了不起,让你非要传下去不可?」

他嘲讽一般地跷起腿,冷眼看着元朗,「老老实实接受自己不会有亲生血缘的后代,很难吗?有胆子喜欢男人,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?」

元朗愣了一下,也冷笑了起来,「你又好到哪里去了,张子衿?你不也是找了个心甘情愿的女人给你打马虎眼吗?你不是也不敢直面你自己吗?」

「你不要跟我相提并论,元朗。」张子衿笑了笑,轻声说,「我为你感到羞耻。」

「你觉得这条路很艰难,是吗?你觉得你想回归『正常人』。」顿了顿,他继续说,「如果以后这条路变得更加艰难,那一定不是因为我,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的人,而恰恰是因为你,因为你们这种不想承担责任的人,骗婚的人,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毁掉别人一生的人。」

「我管不了!」他站了起来,大吼一声,「我不想拯救世界,我想做正常人!」

张子衿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,「元朗,你怎么还不明白,你的人生搞成这样,根本不是因为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,是因为你懦弱又贪婪,你恶有恶报。」

我默不作声,静静地喝茶,甚至有些走神。

「都是因为你!都是因为你!」元朗看起来快要疯了,他飞快地从桌上的枕头里拔出剪刀,紧接着将这把剪刀戳进了我的肚子。

不知道是我的感官太迟钝了,还是本该如此——我眼睁睁地看着血由一个点开始发散,一圈一圈地晕了开来。

所有人都吓坏了,我看见元朗的妻子捂着嘴尖叫,张子衿神色慌张地接住我的身体,而在他们身后,元朗打开窗,朝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,纵身跃下。

再次醒来时,我在医院,张子衿在我身边。

将头转向另一侧,我居然看到了孟舟。

他穿着一身纯黑色,不带任何花样的西装,连领带都没有花纹。他手中捧着花束,低着头,俯视着我,这幅画面,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,而他正透过我的坟墓看着我的灵魂。

即便是这样的打扮,他也依旧不显得成熟——他总是看起来很年轻,当然他年龄的确不大,但回想我十八岁的时候,似乎远不如他这样稚嫩。

这样想来,或许他真的还没来得及遇见什么人或事,能让他长大吧。

对于他们这种生活顺遂的人来说,「成长」总会被视作一个长而缓慢的过程,因为他们有许多的闲暇和余裕来品味其中的苦辣酸甜,尽管这百般滋味,都是清清淡淡的。可我们不是,像我们这样的人,所谓「成长」都是一夕之间的,它往往来自排山倒海般的巨变,像是山洪海啸,像是风暴扬沙,像是一座大厦轰然倒塌。

它来得如此突然,以至于哪怕经历了无数次,我们也依旧没有长进,面对这些「成长」,我们总是狼狈不堪,措手不及。每一次应付它,都几乎会被它打垮,而等它稍作休息,我们甚至很难有总结经验或是习得教训的时间,因为下一轮的试炼已经近在眼前。

看着孟舟的脸,我沉默着,想了这么多。

其实我也想开口说句话,但我的嗓子干燥得像是在冒烟,于是我指了指病房里的饮水机,张子衿会意地走过去接水。

我大口大口地喝水,像是要浇灭喉头燥热的火,放下纸杯,我清了清嗓子,看向孟舟,「你怎么来了?」

「我现在在那家杂志社实习,我以为你知道。」

「我是知道,但是,这是你必须来看我的理由吗?」我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,问道。

他反问我:「你不想再看到我了,是吗?」

我耸耸肩,「我没这么说。」

顿了顿,我上下打量他一阵,出声评价,「西装不错,但是不适合你。」

他没说话,皱着眉头,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。

「我先出去一下,刘局在外面。」可能是看出孟舟有话要说,张子衿暂时离开了病房。

果然,他刚一走,孟舟就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。他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,垂面看着我,语气不可谓不语重心长,「你看看你,你所谓的复仇把你害成了什么样子。」

「放下吧,周柳,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。」他抬手缓缓地梳理我的头发,又说,「你才二十六岁,重新开始还来得及。」

我笑了笑,不置可否,转头不再看他,只是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。

过了很久,我再度问他:「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?」

他也用一段堪称漫长的沉默回应我,在这沉默的尽头,他轻声说:「我放不下你。」

阳光照在他脸上,温柔又圣洁,我却不太能看得清他的表情。

过了片刻,他又开口,声音有点颤抖,「周柳,元朗死了。你恨你父母,你恨周林,可是元朗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?他罪不至死吧?」

「我没想过要他死,我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,会去跳楼。」我说。

「这就是我要说的,周柳,事情已经失控了,它已经不能按照你的预期发展了,你该及时止损了。」

「太晚了,我没有机会了。」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望向窗的方向。

「来得及,我可以陪着你。」孟舟说。

「你想让我离开子衿,在我利用他完成了一切以后?」

「他会理解你的,如果他真的爱你。」

最终,我对孟舟说:「让我好好想想吧。」

他走后,张子衿很快回来了,还有刘局和元朗的太太。这个可怜的,刚刚走出一场骗局,又失去了丈夫的女人脸色惨白,眼下是晕开的泪痕。

刘局似乎在刻意避开我,就连对我说「好好养伤」时,目光也是躲闪而游移的。看得出来,在这方病房里与我共处让他几乎如芒刺背,再加上我冷淡的态度,更是令他不愿久留,简单的客套后,他也离开了我的病房。

他走后,元朗的太太坐了下来,「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,这件事没有你的责任,他是自己要去寻死的。」

我没搭腔,而是问:「他死了,你后悔吗?」

她脸上的表情非常混乱,先是愣愣傻傻的,像是对我的问题反应迟钝,无法理解我句子的意思,过了片刻,她忽然笑了一下,这笑不是冷笑,当然更不是开怀,非要说的话,这笑像是在面对一个意料之外的场景,摆不出其他任何表情,只能挤出一个笑来。

而这笑意也只维持了片刻,很快,她抬手捂住双眼,嘴唇凸出而下撇,连带着下巴一起颤抖着,像一只脱水的鲇鱼,在她的指间,那颗硕大璀璨的钻石熠熠生辉,这曾是她的婚戒,而此刻被她的眼泪浸湿。

发泄般地哭完一场,她放下手,将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,「他活该。」

她接过张子衿递来的纸巾,擦过眼泪又擦鼻涕,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,她抬眼看着张子衿,「我能理解你恨他,我也恨他,哪怕现在他死了,我也没办法原谅他。」

张子衿不置可否,不搭茬,不做出任何反应——尽管举止绅士,但很明显,他根本不想成为这个女人的倾诉对象,他没有多余的同情和关怀,可以拿来分给其他人。

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后,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我和张子衿两个人,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,他起身关上了门。

「我还记得你站在我家门前,说你觉得你的手指头好像掉下来了。」他忽然说,「那时候我觉得,你一定吓坏了,可是今天我忽然明白了你当时是怎么想的。元朗用那把剪子捅在你肚子上的时候,我居然在想,完了,你的肠子不会要冒出来了吧。」

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物,人是没有任何常识,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。

「你是怎么做到的,把这个场面讲得又浪漫,还兼具恶心?」我吹凉纸杯里的水,跟他开玩笑,片刻又说,「子衿,我有事要跟你说。」

「我也有事要跟你说。」他却抢在我前头开了口。

其实他平时很少这样的,他总是不慌不忙,不紧不慢,鲜少露出急迫的样子。而此刻,他打断我本身要说的话,有些急切地看着我,目光中充满不可名状的光点。

「我妈也在这间医院,她上次给我打电话,说是确诊了癌症。」他一口气说完前面这一句,稍做停顿,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,才补上了后半句,「她还说希望我去看看她。」

「你想去就去好了,我不会指点你该干什么,不该干什么,你知道的。」我拍了拍他的手背,又问,「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?她在哪个病房?」

沉默片刻,他轻轻地垂下眼睛,睫毛又长又浓密,像一道幕帘,遮住此刻眸中的神情,「她在太平间。」

我还在反刍这句话的含义,他已经开始继续往下说了:「你昏迷的时候,她正好死了,我还去签了字。」

「其实刚知道她住院的时候,我就来过一次了。」张子衿的眼神像是在看我,又像是透过我,在看更遥远的时间和空间,「我从没想过她会变得这么老、这么狼狈、这么邋遢。她从来都是很优雅的,衣服上一丝褶都不能有,结果上次我去看她,她的病号服扣子都扣错了。」

「她一看到我就来抓我的手,痛哭流涕的,说你怎么长这么高了,在里面是不是受了很多苦。她说,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,终于知道什么都不重要,财富不重要,面子不重要,什么爱恨情仇都不重要,只有家人最重要。」说完这一句,张子衿轻声笑了一下,看着我,眼中冷冷的,神色有些像我,「当时我就跟她说,没剩几天活了,就别装了,你累不累啊?」

「当时她的表情傻兮兮的,一点都没有原来那种精明,我都怀疑是不是癌细胞把她的智力给蚕食了。憋了半天,她跟我说,反正我都是为了你好,可怜天下父母心,你们做儿女的不懂。说着说着,她又开始埋怨,说要不是当年你爸出轨了,我绝对不会活成今天这样,我好不容易重新开始,结果遇到的男人还是出轨,我就是没有男人命,没有情爱命。」「那你是怎么说的?」我问张子衿。

「我说,这可能就是报应吧,面对别人的爱情,你肆无忌惮地歧视,大言不惭地批判,所以你一辈子被男人折磨,难道不是活该吗?」说到这,张子衿停顿下来,看着我笑,「当时她看着我,很惊讶,她说,子衿,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,你怎么变成这样了?怎么变得和周柳一样咄咄逼人了?她把你给带坏了。我反问她,当初要我向周柳学习的,不是你吗?」

说完,张子衿站了起来,走到窗前,身影逆着光,背对着我,「后来屋里走进来一个护士,说是预留的钱已经用完了,该交住院费了,周柳,我妈当时用一种非常非常无助的眼神看着我,无声地哀求我,为了钱。但是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?我想到在我小的时候,我也曾经用这么无助又恐惧的表情去看她,我也曾经哀求她不要再折磨我了,但是没有用。所以当时我就跟她说,我是不会帮你付钱的,我不是你的家人。」

他回过头,表情模糊地隐匿在光晕里,「她对我说她是我妈妈,周柳,所以我又反问她,把我从户口本上分出去的,不是你吗?这些问题她根本就回答不了,她根本不知道自作自受四个字怎么写。她问我是不是恨她,是不是非要她死了不可,我说你的死亡通知单,我还是会签字的。」

我身上的伤口还是很痛,镇痛剂有一定的麻痹功效,我无法坐直身体,也就无法给他一个拥抱。

而他走过来,高高的个子,俊美的面庞,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,闪亮的眼睛凝瞩不转地与我相视。他张开手,缓缓地,又轻又柔,抱住我时,他的额头抵在我肩上,干净利落的短发像柔软的刺,若有似无地挨着我的脖子。

他拥抱我,多数时候都是为了使我冷静,平抚我的恐惧或愤怒,但这一次不是,此刻的这个拥抱,不是给予式的——他像一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,惊慌又不安,躲避着乱麻般的现实。

「我觉得自己像一头怪兽。」在我的肩头,他的声音沉闷没有生气,再开口时甚至有些发颤,「我本来只想做个浪漫的人的。」

距离上一次他对我说这句话,似乎已经过了很久,但很神奇,每一次我想起他,都觉得言犹在耳。

我摸了摸他的头发,发茬在我的掌心留下一道道细细的酥麻,「子衿,你后悔遇见我吗?」

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说:「我跟你讲过吗?其实当年我站在那根水管子下面洗衣服,我当时冷得都快要疯了,我本来想把衣服一扔,一头栽下去的。」后来的某天,他对我说:「我曾经后悔过来到这个世界,但我真的没有后悔遇见你。」

我当时有没有告诉他「我也是」,我有些不记得了。

我在医院住了将近二十天,回家后,又躺了整整两个月,伤口愈合得很好,甚至还多长出一圈赘肉。

还有一件事,张子衿搬走了——那天在医院,我对张子衿说有事情要告诉他,我提出了离婚。

浪漫未遂

  • 作者: 好文分享
  • 类型:科幻
  • 已完结

他们是最想要过上浪漫生活的两个人,却无法天遂人愿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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