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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彩内容试读

大漠中的积雪融化的很快，早晨天地间还白茫茫一片，可刚到晌午，入眼便尽是黄沙，只有背阴处能留有些许雪白。

冬日大漠，万里无云，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暖和，但也仅限向阳面，融雪时节，大漠不似中原那般泥泞难行，可冰雪融化，迅速带走地面本就不多的热量，空气格外清冷。

于是郭存和玄空和尚，就觉身体一半身处春日阳光，一半身处隆冬风雪，说不出的难受。

为了受热均匀，二人正常行走一段，便要倒着走一段，虽然看着有些滑稽，却很受用。

郭存年轻力壮，退行到是无碍，可老和尚玄空，腿脚好像打了结一样，倒行一段就要跌跤，几次后郭存就不敢让他自己再倒着走了，虽然沙地松软，不容易摔伤，但凡事都有个万一，就老和尚如今的凄惨样子，郭存还真怕把他摔出个好歹。

茫茫大漠，危机西伏，渺渺归途，万里之遥，两个年富力强的小伙都不一定能安全走过，何况玄空这么一个老和尚。

在大漠中一旦受伤，那两个人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。

老和尚摔了几跤后，郭存便挽着他前行，老和尚终于不怕摔了，可他仿佛不会走路了一样，本就不快的速度愈发缓慢，虽然两人不着急，但在沙漠中每多待一天，就多一分危险。

况且二人得尽快赶到距此600里的疏勒城，离开安西匆忙，基本什么都没带，就连衣物都十分单薄，玄空之前应该是不需要，但现在明显很需要，郭存毫不怀疑，老和尚会在夜晚冻死，自己也不好受，凑合一两天可以，长此以往绝对不行，身体肯定吃不消。

看着愈发蹒跚的玄空，郭存悲从中来，“许叔还让他照顾自己，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拖累。”可那又如何，总不能把老和尚丢下，让他自生自灭吧。

无奈郭存只好把书箱横刀交给玄空，让他背着，表示自己背着他走。

玄空连连摇头，客气说道：“不用，不用，老衲还可以走”可双手却抓起书箱背带，好嘛，果然是客气。

这样速度明显快了几分，但玄空虽然清瘦，身材却很高挑，比郭存都要高出一头，所以走半个时辰，郭存就要停下歇歇。

后来小白也站在书箱上睡觉，于是大漠中便有了这样一副奇景，自下而上，一个消瘦青年，背着高挑和尚，和尚背着书箱，书箱上站着一个神俊的海东青。

等到日头开始偏斜，两人走了不到40里，郭存休息片刻，准备再走，玄空却将他喊住：“不能再走了，得在日落前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。”

郭存想想也是，像昨晚那样以天为被，以地为床绝对不行，白天刚刚融雪，今晚必定难熬。看来老和尚表面云淡风轻，昨晚肯定也被冻得够呛。

郭存独自向南寻找，可在大漠里找个栖身的地方并不容易，走出七八里地才勉强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坡，眼看红日西沉，郭存也不敢耽搁，急速返回背上玄空，等到了山坡下，天空己经彻底暗了下来。

简单用过晚饭，郭存用树枝在地上刨出一个三尺的深坑，然后将火堆移了进去，烘烤了一个时辰，才在坑中铺满干草，今晚的住处算是搞定了。

郭存也累的瘫倒在地，身下干草温暖，躺上去很是舒服，无心打趣玄空的他很快抱着小白睡着，一夜无话。

次日清晨，二人继续起行，大漠中己经看不到一丝雪后的痕迹，日头晒将下来，沙子很快升温，踩上去十分松软，空气也不似昨天那般寒冷，舒服不少。

郭存心情不错，时不时回头与玄空聊上几句。“大师，听说佛门有八戒，您给说说到底是哪八戒？”郭存明显居心不良，任谁都知道和尚不能吃肉，如今让玄空给他讲戒律，不就是暗戳戳的指摘老和尚犯戒吗？、

老和尚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，朗声说道:“一戒杀生，二戒偷盗，三戒淫，西戒酒，五戒妄语，六戒香华，七戒坐卧高广大床，八戒，八戒···”说到第八戒，老和尚有些语塞。

郭存听得有些疑虑，心想怎么没有戒荤腥，只以为老和尚在妄语，正准备发难，却听见玄空对第八戒支吾不言，明显是心虚。

郭存悄悄转头，果见老和尚神态微据，不免心中窃喜，难道老和尚真犯了什么比吃肉还要严重的大戒？当即一副求知的语气，“大师，这第八戒是什么呀，您不会忘了吧”随即停下脚步，转身盯着玄空。

玄空见郭存似笑非笑，老脸蹭的变红，“大师，您到是说啊，您不会真忘了吧。”郭存赶紧点火。

玄空双手合十，“罪过，罪过，八戒非时食”

这第八戒大出郭存所料，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秘闻，况且非时食，什么意思啊。

郭存虽没行过万里路，却绝计读过千卷书，投笔从戎的许佑儒，作为一代智将，自然很重视郭存的学业，虽然他一向抗拒，但还是被逼着读了不少经史子集，郭存此刻终于对书到用时方恨少有了真切感受，他思索许久，也没明白这个非时食是个什么意思。

不过眼前不就有个知道的吗，让玄空说出来岂不更有意思，于是向玄空打了个稽首，谦恭说道“请大师教我。”

玄空老脸憋得更红，支支吾吾说道，“非，非时食，即过午不食”。

郭存这下听明白了，不禁腹诽，“过午不食就过午不食，还非时食。”听着也不严重啊，郭存不明白佛门为何会有如此戒条，好在让他找到一个玄空犯戒的把柄。但吃肉这条，他仍坚信佛门不允许。他总觉得玄空撒谎了。

于是继续追问“大师，五戒妄语哦，你可不能骗我，八戒中就没有一戒戒荤腥？”

玄空早己洞悉郭存的心中伎俩，却仍诚恳回到：“无论佛门还是俗家弟子，入寺第一课就是学习八大戒律，老衲自幼在佛门长大，三岁便熟记八大戒律，五岁便能通读波若心经，七岁便能背诵金刚经，八岁···”

“等等等，我在问您八大戒律，没有问您成长经历”郭存生怕老和尚把生平履历都讲一边，赶忙打断，“真没有戒荤腥?”郭存仍不死心。

“没有”玄空己经不耐烦了，明知小子想暗讽自己，这个不一般的和尚，索性也不在强撑风范，不等郭存继续发问，便抢先开口。

“老衲也没有杀生，当日东门一役，只是用狮子吼将北莽士卒暂时震晕，以贫僧手段，分寸自然拿捏，绝不会误杀一人，至于战马更不会。”

玄空见郭存面露疑惑，继续说道，“当时施主离贫僧最近，若是分寸拿捏不住，第一个死的就是你，你现在不活蹦乱跳？”

其实玄空的话，郭存是信的，他的疑惑不是怀疑玄空失手杀人，而是在想玄空是个多高的高手，一千士卒，瞬间丧失战力。

郭存小时候，也曾听父辈们说过，有些江湖人物，内外兼修，可弹指杀人，小小的他便想见识见识，父辈们口中的高手。

可安西实在太过偏远，加之后期北莽不时来犯，城中己鲜有外人到访，所以至安西城破郭存也不曾见过一个，只以为那是父辈们胡说。

可亲身感受了玄空的逆天修为，他完全相信江湖中真有那么一些比天还要高的高手，或许那些高手曾在安西城出现过，只是他没发现而己。

郭存打心里对玄空是极为佩服的，故意打趣他，也只是想和老和尚相处的更融洽些，更自在些，眼看抓不住玄空把柄，郭存便耍起无赖。

“那不一定，战马是没伤到，但东门外地里的虫子啊，周围的飞鸟啊，那小身板哪能经的起你那一嗓子？”

对郭存的胡搅蛮缠，玄空己经不想搭理他了，他有心辩解，甚至骂郭存两句，“那些小东西，可比你聪明多了，预感到危险早就跑了，蝼蚁尚且贪生，哪像你非要死”可话到嘴边，却变成两句无奈的叹息，“罪过，罪过。”

之后无论郭存如何撩拨，玄空就是不开口，急了就是罪过，罪过。

郭存就像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，可每次挥拳都打在棉花上，一来二去，也没了兴致，只是对昏迷那天发生的事更加好奇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，能让玄空变成如今的落魄模样，身板气力看着还不如自己。

越想不明白，郭存就越想知道，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，格外难受，可老和尚油盐不进，连句话都不搭，郭存拿他也没办法，总不能掰开老和尚的嘴让他说话吧。

日头再次偏西，郭存不免加快脚步，边走边西下张望，一首不说话的玄空终于开口：“别找了，此处东北15里有个叫饮马村的小村子，今晚咱们可以好好睡一觉了。”

说完玄空就等着郭存这个好奇宝宝问东问西，可出乎意料的是，郭存只嗯了一声，便不再言语，只低头前行，时不时手掌在衣角揉搓，微不可查。

倒是玄空有些摸不着头脑，这小子怎么转性了？

黄昏中，两道身影缓缓走向一株几人粗的大槐树，一如多年以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