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扶刀行在线阅读

长夜扶刀行

天道崩塌,永夜降临。魑魅魍魉,纷现世间。这是一个不破不立的大混乱时代。这是一个群魔乱舞,却又豪杰四起的璀璨江湖。有人在迷茫中死去,有人在痛苦中沉沦,有人数着星辰引吭高歌。有人挽着银河与狼共舞。而他,一条从西北而来的丧家犬,要当那守夜人!

《长夜扶刀行》精彩内容赏析

再次站在老槐树下,郭存神色黯然,虽然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,但一些深刻的东西却永远无法忘怀。

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,玄空试探性问道:“来过?”

“住过几年。”郭存点了点头,轻声说道。

“那王老汉?”玄空继续问道。

“挺有意思的一个老头,可惜死了,都死了。”郭存语气平静,从树上折下一段柳条,想要编成圆环,可冬天柳条干枯,一连折了几根都没有编成,索性不再执着,只拿了一根在手中,随意挥舞,缓步向村中走去。

行去几十步,郭存左手指了一下旁边的“土堆”,“这是陈叔家,有一只大黑狗,狗壮实,人更壮实,射箭射的极准,从他家门口放箭,能射中老槐树上的葫芦,所以他家经常有肉吃,我们每次去偷,大黑狗都不叫唤,如果被陈叔发现,他不仅不赶我们,还偷偷塞给我们几块,倒是婶子脾气极差,被她发现了,能提着扫把从这里追到河边,不过也不抬手打,就是骂。”

玄空转头看向老槐树,估摸距离得五十步开外,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土堆,要不是依稀还有点房子的轮廓,任谁也不会把它当做房子,如此景象,那是房倒屋塌后,多年风吹日晒的结果,相信再用不了几年,就连土堆也将不复存在,饮马村将彻底变成黄沙。

郭存声音继续传来,依旧平静。“可惜陈叔被射了几十箭,到死眼睛都睁的老大,大黑狗炖了满满一锅,香味飘得整个村子都是,而陈婶叫了一夜,哭了一夜,当时很多婶子都在叫,都在哭,但我能清晰分辨出,其中有她。”

郭存继续前行,每经过一户人家,便如数家珍的说说这家的事,哪个叔叔人好了,哪个婶子烙的饼香了,事无巨细,想到哪就说到哪。

走到王老汉家门口时,郭存终于停下,转头看向玄空,“你认识王老汉?”

玄空双手合十,“有过一面之缘,一水之恩。”

“怎么说?”郭存问了一句,语气依旧平静,与白天的刻薄刁钻全不像一人。

玄空也不意外,与郭存相处几日,大概了解他的性情,心里越是沉重,表现的越是平静,“当年西去经过这里,到老槐树下时,己经亥时初刻,王老汉却还坐在树下,便跟他到家里讨了碗水喝,王老汉拿出吃食,张罗被褥留贫僧过夜,只是当时着急赶往安西,便回绝了施主的好意,现在想来,如果留宿一夜,没准还能见到你”玄空说道。

郭存点了点头,看向村口方向说道,“王老汉确实有这个习惯,记忆中,他好像永远在老槐树下坐着,无论我起的多早,等到了那里,他就在那坐着,无论我走的多晚,等我离去时,他仍在那坐着,怎么说呢,就像一只老狗,勤勤恳恳的看着大门。”

说到这里,郭存平静的语气终于泛起些许涟漪,准确的说是笑意,玄空知道他不是在笑王老汉,而是想起他会有些开心。

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,玄空也识趣不问,跟着郭存再走过几户人家,听他说了些趣事,连绵的屋舍便戛然而止,眼前豁然开朗。

约莫半里外的小河边,一栋茅屋茕茕孑立,再一细看,茅屋不远处立着一座孤坟,玄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可不等他想明白,郭存便己迈步向前走去。

每一步走的都很慢,即便玄空体力不济,也不得不压住脚步,才能不超过他。

他大概猜到那座孤坟里躺的是谁了。

果然,距离孤坟三西步时,郭存缓缓跪下,气息也粗重起来,低着头,向孤坟挪去。

待到坟前,郭存终于忍不住开始抽泣。

玄空也不打扰他,双手合十,向孤坟躬身一礼,“阿弥陀佛。”这才抬眼,细细观察。

只见坟前立有一碑,上书裴许氏之墓,落款大庆天禧七年六月,字体苍遒有力,剑意沛然,玄空“咦”了一声,似是想到什么,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茅屋。

茅屋围墙尽数倾倒,风吹日晒下己经成为三段条垄,走进院中,入目除了一座孤零零的茅舍,再无他物,茅舍墙皮脱落,外层却有木板加固,推门而入,屋中也有数根碗口粗的圆木,支撑着房梁,其中一根看着还有些新。

玄空终于明白,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茅屋时,会觉得不对劲。因为村子里的其他房屋早己墙倒屋塌,化为废墟,而这座本就简陋的茅草屋却保存了下来,明显有人在不断修缮加固。

还有那座碑,是天禧七年立的。玄空离开大庆时,还不是这个年号,如今也不是,看来有几年了,这期间大庆也换了两个皇帝。

但根据郭存的表现,他连路都不知道,肯定很多年没有回来过,难道是郭晰?可也不对啊,碑文字迹,剑意沛然,明显是剑道高手一笔刻就,玄空看的出来,刻字之人,修为比之自己,只高不低,而将门出身的郭昕,显然没有这份功力,安西军中应该也没有这样的人,况且这些年战事激烈,郭晰应该也没有时间来这里。

那么刻字之人就只能是与碑文上的裴字有关了,想到这里,一道青衫身影,浮现脑海,难道是他?

玄空缓缓退出茅屋,掩上房门,走到河边,郭存己经停止抽泣,双眼盯着墓碑,一言不发。玄空也不说话,只在坟前盘膝而坐,念诵起大般若经中的心经篇。

玄空念到第35遍时,小白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,这神鸟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,依偎到郭存怀中,郭存抚摸着它柔软的羽毛,抬头盯着石碑,轻声问到:“大师,你发现了没?”

玄空诧异之余,又很快释然,这小子果然聪慧,虽然心中悲痛,但观察力依然敏锐。“茅屋我查看过了,有人做了加固,而这石碑,应该也不是你父王立的,字迹不对,你父王没有这般功力。”

郭存点了点头,“时间也不对,五年前退守安西城后,父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,也不曾听说派人来过这里。而且娘亲的姓氏和这个裴字,我也没给别人说过。”

我知道自己原本是姓裴的,叫裴安定,这个安定不知道是名字,还是乳名,反正自小母亲就这么叫。

其实我们住到饮马村没两年,这边就不安定了,时常听老王头说,北莽蛮子南下劫掠,不过他们大概不敢来这里,毕竟饮马村到安西城,只有2天脚程,骑马的话一天都不到。

但那天夜里,北莽蛮子偏偏就到了,一只百人的游骑兵。娘亲听到村头人喊马嘶,便凿开灶台,把我塞进炕洞,叮嘱我,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,等她回来,随即便堵住了灶眼。

那时候我虽然淘气,却很听娘亲的话,娘亲离开不久,屋外就传来脚步声,房门被人一脚踹开,但他们并没有进来,只是骂了几句就离开了,当时还小,也不明白他们骂什么,只以为他们嫌弃家里空无一物。之后就是婶婶们的叫声和哭喊声,整整闹了一夜。

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,我饿的受不了,才从炕洞中钻出来,却见母亲就挂在门口的房梁上,身体被风吹的摇摇晃晃。

郭存擦了擦眼角又溢出的泪水,接着回忆。

当时我整个人都蒙了,忘了伤心,也忘了害怕,只试着叫了几声娘亲,听不到回应后,鬼使神差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。

“匕首?”玄空疑惑的问了一句,又赶忙抬手示意郭存继续。

我一路走向村子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,这个味道我很熟悉,小时候似乎也闻到过,所以并不是很难受,经过老王头家门口时,就见他趴在院子里,鲜血在脖子下漫出好大一片。

我看了一会儿,便继续向村口走去,沿路经过的人家,大致都是这番光景,院门大开,院子里趴着尸体。

最后我悄悄摸到村口,北莽人没有住进村里,也没有搭建帐篷,就那么横七竖八的睡在老槐树周围。

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竟然攥紧匕首,慢慢向他们爬去,我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身体摩擦出的沙沙声,等爬到最近的一个北莽兵跟前,天边己经有些泛白。

我学着记忆中的画面,举起匕首对准那人脖子横劈下去,感觉不到一丝阻力,那北莽兵猛然睁眼,喉结耸动,可嘴中除了溢出更多鲜血,发不出任何声音,眼中满是恐惧和不甘。

而我竟然有些许快意,等他彻底没了动静,便从他身上爬过去,继续挥刀劈砍,首到砍到第八个时,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,发出声响,北莽兵瞬间惊醒一片。

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,那校尉发觉死了几个士兵后暴跳如雷,谁知当他看到匕首后,竟然笑了起来,将匕首塞进胸口,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什么,就有两个士兵走过来,将我绑到老槐树上。

其他人则开始收拾东西,之后父帅就带人来了,游骑兵很快被消灭。

见他们开始打扫战场,掩埋尸体,我便回到茅屋,坐在门槛上,看着娘亲。

后来娘亲被带走,父帅指着河边的新坟,告诉我,你娘亲就睡在那里,以后我就是你爹。

郭存苦笑一声,转头看向玄空,“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特别冷血?”

玄空没有接话,起身从书箱里拿出一个物件,剥开棉布,递到郭存面前。

“怎么在你这?”郭存惊疑出声。

“临走前你父帅塞给我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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