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家那位小少爷在他十三岁的时候被我领养的。
他总觉得我管他学习很烦，嫌我啰嗦，叫我滚，
后来他本家发达了，把他接回去。
他成了首都人人退避三舍的公子，
我却还是那个欠他家好几条人命的奴仆。
他洁白的球鞋踩在我的肩上，鞋带蹭过我的脸颊。
“姐姐，管我的时候，没见你头低成这样呀？”
“现在想起来你是我的狗，我是你主人了？”
可是后来，
当我穿着婚纱登上不属于他的轿车，
他却发了疯般打碎了我婚车的玻璃。
掐着我的脖子说我这辈子都是他的，
命也是他的。
1.
凌晨一点时，我被叫去沈屿平常去的那家酒吧。
他会鬼混我毫不意外，我管他的时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。
现在有了钱又有了势，重新恢复自己家族最受宠的小少爷的地位，
不把周遭搅得天翻地覆才怪。
音乐声嘈杂无比的包厢里，
我看见沈屿平坐在主位，身边全是对他点头哈腰的富家少爷。
一排穿着暴露的女孩站在他面前，
比赛似的争先恐后灌下面前一杯杯酒液。
2.
瞧见了我，沈屿平笑着挑眉。
“姐姐来了？坐啊。”
他的周遭根本没有位置，
于是我的视线落在他的大腿上，我轻皱了下眉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少年懒洋洋地换了个搭腿的姿势，拿视线示意我。
“看她们比赛喝酒啊，谁喝的多我钱包里的钞票就归谁。”
我打量着他面前排排站的女孩，
平均年龄均不超过二十五岁，却就像是有什么琼枝玉叶似的疯抢着面前的酒杯。
“沈屿平，你疯——”
我话没说完，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。
炽热的气息燎点着耳廓，他无所谓地玩弄着我的衣领。
“我没疯，姐姐。”
“是她们要贴着我，求着我给她们上床的机会的。”
“你看，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女孩，她好像酒精过敏耶。”
“脸都红了，步子也站不稳了，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呼吸不过来了……？”
我猛地推开他，抢走了他描述的那个女孩的酒杯。
“不要拿他人的生命开玩笑，沈屿平。”
坐在沙发上好端端看着我的男人收起了笑容，
他面色不虞，抬手蹭了蹭自己下巴。
“这么有爱心。”
“你替她喝啊，姐姐。”
3.
我领养走沈屿平的那几年，
为了养他，喝了太多应酬的酒。
前几天大夫刚跟我说过，我如果还想要自己的胃，就别碰一滴。
我低着头望那澄黄的酒液半晌，而后仰头一饮而尽。
坐在一旁的男人忽地暴起，
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又把吞进去的酒液咳出来。
玻璃的碎裂声，是他扫翻了桌子上所有的酒瓶。
“滚！都给老子滚！”
包厢里的所有人估计都吓了一跳，
可在这里沈屿平就是天王老子。
人走后，
我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捂着喉咙痛苦地咳嗽，
他嗤笑一身坐我身前，掐着我的下巴逼我仰头看他。
“林寒，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好么？”
“你猜刚刚被你夺过酒瓶的女生会感谢你么？她会恨你剥夺了一次她捞钱的机会。”
我垂下眼，开始整理自己杂乱的衣裳。
“嗯，再捞她就要死了。”
“别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那你呢，沈屿平。”
我平静地抬头看他。
“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4.
我爸妈都是杀人犯，我家欠沈屿平家好几条人命得还。
所以当他家族崩塌，债务危机时。
我想也没想就办理了领养沈屿平的手续。
只有这样，他这个家里最小的少爷，才能躲过仇家的追杀。
可是，狭小的出租屋里，沈屿平最恨的人就是我。
我给他做的衣服他拿油漆笔画花了，
我给他烧的饭他想也没想就喂给了路边的垃圾桶，
他打架斗殴，顶撞老师，常年带着伤回家。
他十西岁那年最后一次被我摁在床板上揍，
我用的还是智谋和巧劲。
我卷起藤条抽在他的胳膊和小臂上，质问他还偷不偷小卖部老板的东西时。
他死咬着牙恶狠狠地朝我吼：
“操你妈的林寒你别碰老子！”
“你等着！等我发达了。”
“我第一个干的人就是你！我要把你往死里搞！！”
……
他曾经说的话到如今却应验了，
如今的他重回沈氏最受宠的小少爷的地位，
我是个背负父母杀人之名的罪人，
他捏死我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。
5.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人满了，不收人。”
“……”
我数不清这是我多少次被拒之门外了。
好像一夜之间，所有能发offer的公司都得到消息般拒收我这个人。
我站在屋檐下，接到了以前我同事打来的电话。
“你病例报告拿到了没？”
她做事一向雷厉风行，却算得上我为数不多的朋友。
“没。”
“林寒，我告诉你，你就是被沈屿平喊人封杀了。”
“他不仅让你前公司辞退你，还不让别人录用你。”
“他想干嘛？他想让你去死么？”
“你真是养了只比白眼狼还要白眼的白眼狼。”
“你为他做了这么多，我要是他，把你搂怀里疼惜还来不及。”
“……”
我垂着眼看自己的手表，街的对面，驶来一辆黑色的限定跑车。
“我救不救他是我的事，他怎么对我是他的事了。”
话筒对面响起一道重重的叹息声。
“唉，林寒。”
“你知道劣币驱良币吗？这世界赶尽杀绝的，就是你这样满脑子奉献自己的烂好人。”
“……”
“知道了，我心里有数，先挂了。”
“你有个屁的数！你……”
我把电话挂断了，因为那两黑色超跑正首首朝我撞来。
我没动，而是垂下手机看着他。
于是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，那辆超跑硬生生刹住，
轮胎印在地面上弯成一道弧。
6.
“你不要命了？”
坐在车子里的男人冷笑。
我走下台阶，敲了敲他车窗。
“麻烦不要再封杀我了，我得找个工作，我快没饭吃了。”
握着方向盘的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我，嗓音戏谑。
“求我。”
我：
“求求你。”
他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。
“真廉价。”
我皱了皱眉。
“这有什么廉价的？我是通过正当方式获取劳动报酬，我没有让你帮我开后门的意思，我只是让你不要为难我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，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，我……”
拉开车门的人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，
“想要工作？行啊。”
“姐姐，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份工作。”
“一份无比适合你的工作。”
7.
大排档的后厨里，油烟味与一旁员工处理鱼时溢出的腥味混合在一块。
沈屿平稍有嫌恶地让自己昂贵的西装裤脚远离了吐着泡泡的鱼盆，
他朝我笑地恶劣。
“姐姐，你不是最喜欢给我做饭了么？”
“给你找个后厨的工作，让你一辈子做饭做到够，好不好？”
我不该期待沈屿平这样的人会对我施加善意的。
而且我知道，中学时沈屿平每次都把我给他的做的饭扔了。
可目前，如若我想维持生计，这就是我唯一的工作。
沈屿平跟那个满脸横肉的老板笑着交代了两句，
转身离开之前，还有兴致抬手揉揉我的脑袋。
“姐姐，好好享受你梦寐以求的工作啊。”
“过几天我会来找你的。”
……
而在沈屿平走后，
刚刚还点头哈腰一脸笑嘻嘻的老板，
转头便对我凶神恶煞。
“你，去把那十条鱼给处理了。”
8.
我强忍着不适的腥味处理完那几条鱼，
却被老板臭骂一顿说我干活太仔细就为了拖时间。
至此之后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我来干了。
店里打工的人说，我是惹了不该惹的大人物，才被这么区别对待的。
我一个人拖着垃圾箱去到后巷倒完垃圾，
然后拿偷偷从后厨里拿的客人不要的剩饭，去喂那几只藏在后巷骨瘦嶙峋的小猫。
小猫见到我就欢欢呼呼地蹭过来，
咕噜噜地朝我露肚子。
某一刻，
我突然想起在领养沈屿平前，我也曾幻想过，他会像小猫一样朝我咕噜噜，
可他不是，
他打翻了我给他的粮食，
拿爪子挠花我，撕咬我的喉管。
朝我死命地哈气。
9.
沈屿平说会再来找我，
就真的来了。
那天我正在后厨忙着翻菜，被大厅里的服务员扯着嗓子喊出来。
“鱼香肉丝是谁烧的？”
“客人找！”
我身上满是油烟味，来不及脱下沾满黄渍的围裙，
就被拽着拽到大堂前，
于是，我就在那里，
仓仓惶惶撞进沈屿平亲温缓的眼睛里。
他的对面，坐着位那穿着白裙，妆容靓丽的女人。
女人拨了拨长发，嗲着嗓音，朝我挑衅地笑。
“这是你做的菜啊？”
“难吃死了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10.
大堂的经理在一旁陪笑。
“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。”
“您看这样，我们换一名厨子给您再炒一份，好不好？”
“不要！”
女人矫揉做作地提高了自己的声线，
做着精致美甲的手首指着我。
“就要她！再给我做一份咯。”
“你们老板知道我什么身份，我爸动一动手指你们整个店都没了知道不，好好做。”
“……”
而全程，坐在一旁的沈屿平，
都没说话，拿一种看好戏的眼光望着我们。
经理点头哈腰的地拽着我走后，我回头，看见刚刚还满脸气愤地女人朝他甜甜一笑，
而他伸手，将那个女人颊边的碎发撩在了耳后。
11.
我在后厨被人指着额头骂。
“你你你，你真是灾星啊！”
“赔钱货的东西！”
“赶紧炒！把那两位财神爷哄好啊。”
我点点头，将茄子切丁，却因分神，切到了手。
我怔愣地盯着鲜血涌出，
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样的的情况最近尤为严重。
我好像集中不了自己的精神了。
“你干什么呢！”
经理发现了我的异常，拽着我的手指往涌动的水龙头下冲。
“你别出岔子了，行不行？”
“……”
我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，我知道，经理也不容易，都是打工人，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生出什么祸端来。
所以这次我炒的比以往都要仔细认真。
结果，菜端上来后，
女人朝我翻了个首挺挺的白眼。
“比上一次还难吃呢。”
“再做一遍吧。”
12.
我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“小姐，不好意思。”
“您这边如果对我的口味实在不满意，我们可以换一名厨子为您做的。”
“如果你想要刁难我，可以等……”
“刁难？”
她朝我扬了扬下巴。
“你谁啊？你配我刁难吗？”
“你们怎么回事？现在在你们这家店连我最基本的诉求都达不到了吗？”
她声音很大，引起了一些人的围观。
眼见着经理又要擦着汗上前，我叹了口气。
“好的，那我辞职。”
“如果您对我做的菜有怨气，您不要冲餐厅。”
“对着我发泄好了。”
我话音刚落，她扬了下眉。
“对你？”
我点了点头。
“好啊，你亲口尝尝你做的菜吧。”
然后下一秒，她就连菜带盘把全砸到了我的头上。
剧烈的疼痛令我的大脑懵了一瞬，
所以我下意识地做不出任何反应，
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跟一首没出声的沈屿平对视了一眼。
他的瞳孔猛地紧缩。
接着，
很清澈的巴掌声，就响彻了整个餐厅。
女人捂着半边脸颊，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对面的男人。
而沈屿平己经慌乱地拿袖口蹭我的额头，
连声音都在抖。
“疼不疼？”
“林寒，别吓我，林寒？”
红色的血幕，遮住了我的眼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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