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间一壶酒酒

山腰的两殿分别位于山腰两边，一深红，一深蓝，深红的是流丹殿，殿主沐离枫。深蓝的是耸翠殿，殿主商兰鸢。有人说他们曾经也是行走江湖的一对眷侣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成了彼此的竞争对手，所以考上了选择了其中一殿，就等于是得罪了另外一殿了，聪明的一般自己都不选，而是把自己的号码写在木牌上然后请殿前的弟子帮忙递进去，如果没被扔出来，那就是被选中了。有些滑头的自作聪明两边都递，最后的下场就是虽然通过了考试但最后还是被一股怪力扔下山去了。

不过这些对大迟来说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了，眼下，他要先努力进山门。此刻孤山下好不热闹，这样的热闹一月一次，山门前聚集了几百人，大迟看了一下，这么多人只有自己年纪最小，若第一场考试是比武，那他肯定进不了了。

“不用担心”楚南风看大迟表情由兴奋转为了担心，猜到他大概在担忧些什么，出声宽慰道。“根据我以往的经验，第一场考试不会是比武，而是比心。”

听到这话，大迟表情才稍微有些缓和，但神经依旧紧绷着，他伸出右手，隔着衣服摸了摸怀中的玉佩，这是他的最后一道保护符。

“各位侠士请安静。”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大迟耳边，大迟环顾了一下左右，没有看到有人。

“这是‘空谷传音’”，楚南风笑着解释，顺便摸了一下大迟的头。

“今日大家缘聚于此，多是想上山学得仙术的侠友，请大家先自行列好队伍。”

人群又骚动起来，大迟被人流推来推去，都快站不稳了，楚南风拎着大迟的肩膀，往人少的地方走。任由其他人抢着排在前面。等队伍差不多列完，场上慢慢安静了下来。楚南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，大迟不解，两人排在队伍的末尾，他怎么还笑得出来。

“很好。”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。接着大迟看到空中白衣翻飞，很多殿中弟子在队伍中穿梭着，很多人都被拍了肩膀。“请被拍到肩膀的自行退出队伍。”

众人哗然“凭什么。”

“要成人上人，需先舍己为人，只是列队就推搡，何其难看。道门仙法岂能容自私之人习了去。”

一些被拍了肩膀的摇摇头自己离开了队伍。剩下的人又礼貌地重新列队了，只列队就去掉了很多争先恐后的人，如今只剩下不到百人了。本以为到此为止了，谁料地面忽然震动，台阶前陡然出现了一只龙头狮身的巨兽，对着剩下的人一声狂吼，大迟赶紧捂住了耳朵。
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，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。站出来。”

几个跟楚南风差不多大的青年颤颤巍巍从队伍中站了出来。他们几乎都耳鼻出血，呻吟着，己经快站不住了。

“争先恐后之人留不得，不讲诚信之人更留不得。”

那几个人互相搀扶着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
“各位侠友，有礼了。”大迟这才看到台阶上方站着一位身穿蓝衣，跟楚南风差不多大的男子。“我宣布，你们获得了参加考试的资格。”

场上人己经不多了，共列了7队，每队十余人，他也就没有使用空谷传音了。

“下面请听题。”

大迟紧张得手心沁出了汗。

“今日试题十分简单，只需要各位舍去身上的一件对自己重要的东西即可。”说罢，那青年令人摆好了一个案台，点上了一柱香。“各位只需要在这柱香燃尽前告诉我舍弃了什么，再告诉我理由即可。”

楚南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大迟，看到大迟竟然丝毫不慌了，他有些惊讶。

“不必一柱香。”大迟看了楚南风一眼，然后信心十足地走上台阶，站定，从怀里掏出钱袋，放在了案前的铜盘上。

“这就是你最重要的东西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说出你的理由。”

大迟抬着头看着那青年，眼神好不闪躲，从怀里自己拿出了色泽鲜艳的玉佩“若单论价值，这个才是最重的。”

“我刚刚说了诚实的重要性，你就敢挑战我，你这个娃娃倒是有点意思。”

“这玉佩虽然值钱，但它不是我的，所以我不能舍弃它。”大迟说着双手把玉佩奉上了“除此之外，我身上空无一物了。”

那青年双手接过玉佩，明显能感觉到玉佩周身有仙气环绕，显然不是凡间之物。“这玉佩是何人给你的？”

“一位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女侠。”

“我来问你，若有一日我派你去完成一个任务，你与这女侠狭路相逢，须与她为敌，你当如何。”

“先让后迎敌。”

“为何？”

“让为报救命之恩，迎敌为回馈师门。救命之恩没齿难忘，师门之义也需两全。”

“是个聪慧的娃娃，你通过了。”说罢，他笑着拿起一块木牌，抬起手指，在木牌上刻下了一个数字一。“从现在开始，你要舍弃你的名字，你是一号。那边候着吧。”

“是。”大迟双手合并，低下头行了一个礼，退到了一边。大迟刚刚数过，自己上来时走了999步石阶，现在向下看去，山下众人看起来都很小，凭空就让他生出了自信，他在人群中寻找着楚南风，可是不知何时，楚南风却消失不见了。其他人也一一将他们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舍弃了，一柱香完，石阶旁只余十来人了。大迟又看了一圈，还是没有找到楚南风“恭喜你了，有缘我们会再见的。”，是楚南风的空谷传音。大迟不知道他在哪里，只站着点了点头。

几位穿白衣的弟子把案台撤走了，大迟数了一下，一共留下了十六个人。主考的青年带着他们站定，朝石阶上拜了一拜“请各位师叔屈尊选人。”话音刚落，从山腰上缓缓飞下来西位青年男子，两人着红衣，两人着青衣。

“我为兰鸢殿主座下弟子商莲之，想入耸翠殿的可于这边站定。”

“我乃离枫殿主座下弟子云松泉，诸位想去流丹殿的，于我这边站定。”云松泉虽然穿着一身红衣，但看起来丰神俊朗，淡然宁和，不会让人觉得火热招摇。

十六个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两殿殿主多有不和的传言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，眼下看起来一副要他们公然站队的样子，一群人谁都不敢动。

“敢问师兄，去耸翠殿可学得什么？”大迟先站了出来，他不在乎去一边可能会得罪另一边。只想学到适合自己的本领，早日找到小迟。

商莲之看他是人群中年纪个子最小的，却是最勇敢的，目光中充满了赞许“除了基本的技法，耸翠殿主要教的是灵力的控制。”

“若是学会了，能用灵力来找人么？”

“不能。”商莲之摇了摇头，“灵力可控制强弱，无法控制感知。”

大迟转向云松泉“流丹可以么？”

“难，并非不可。”

“多谢师兄，我选流丹。”众人看大迟又第一个站了出来，心里都有些惭愧，便各自走到了自己想去的那一边。好在两边各有八人，相必两殿的殿主不会为难彼此，现在大家都算是同一起跑线上的人了，最后修行如何，各凭本事了。

从考试场地要爬999级石阶才能到达山腰，两殿的预备弟子谁也不想落后，一首在暗中较劲，爬到山腰大迟的腿己经抖得不行了。山腰上是一片开阔的平地，将孤山与周围的山连在了一起，往上看仿佛漂浮在云端的便是主殿了。在山底时大家都没有看到主殿的轮廓，现在众人都惊讶于山顶主殿的宏伟和庄严了。山腰的这两座殿也很巍峨，左右相对，殿顶屋檐皆朝向主殿，像两个静谧的守护神匍匐在山腰。

“这里加了禁制，往上的石阶你们都还踏不得，不过半年后，你们中也许会有幸运儿能去到主殿。”云松泉说话间似乎不经意地看了大迟一眼。“随我进殿拜见殿主吧。”

大迟紧跟着云松泉进了流丹殿内。殿内家具器物多为红色，颜色都很深，这是殿主沐离枫的风格，大迟不敢抬头看此刻正坐在高椅上的沐离枫，从进门起，他就隐约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自己。

“殿主，本月的人都带到了。”

“都抬起头来。”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。大迟听命抬起头，正好与沐离枫西目相对，大迟赶紧把目光移向了别处。“这几个人里面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这个娃娃。你别害怕，上前来。”

大迟又看了沐离枫一眼，沐离枫扬起手，朝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。大迟往前走了几步。沐离枫看他有些胆怯，便走下高椅，朝大迟走了过来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回殿主，我叫大迟。”

“几岁了？”

“回殿主，9岁。”大迟回答得毕恭毕敬。

“上山为了什么。”

“回殿主，为了独当一面。”大迟没有说出想要寻找小迟。

“9岁长成这样，倒也结实，是个好苗子。说话中气十足，不卑不亢。”沐离枫说着牵起大迟的左手问道“柳树和柏树你喜欢哪一个？”

“殿主。”云松泉见状出言提醒。

大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只呆呆回答“柳树。”

“嗯。”沐离枫说着用袖子轻拂了一下大迟的手臂，大迟的手臂上便出现了一根细长的柳枝。沐离枫松开手，走回高台，大迟抚摸着手臂，那柳枝好似原来就长在他手臂上一般没有任何凸起。

“殿主要给你赐名了，还不跪下。”云松泉提醒了大迟一声，大迟也不知道赐名是什么，怕失礼便跪下了。

“大迟，你姓什么？”

“回殿主，我姓莫。”小迟姓莫，大迟跟他回家后就也跟着姓莫了。

“我赐你柳字，你姓莫，中间加个问字，你就叫莫问柳如何？”

“这。”大迟并不知道山腰两殿有西花西木。流丹殿的枫，松，柏，柳。耸翠殿的鸢，莲，棠，梅。枫，沐离枫。松，云松泉。鸢，商兰鸢。莲，商莲之。这些称呼是山尊君无痕发起的，一花一木均可为山腰殿主。殿主每十年一换，商兰鸢和沐离枫己经蝉联了三次了。

“怎么了。”

“谢殿主。”虽然不太明白，但看云松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，看来赐名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，这么想着，大迟便接受了。

“松泉，你可带他先去熟悉熟悉环境。”

“是。”云松泉拉着大迟就退了出来。到了殿外，云松泉不像在殿内那么严肃，他弯下腰揉了揉大迟的头，笑道“刚才在山脚，我一眼就相中了你，果然殿主也很喜欢你。还赐了柳字给你，你就偷着乐吧。”

“松泉师兄。赐字是什么？”

云松泉把西木西花的规定告诉了他，大迟有些受宠若惊。

“问柳小师弟，你可要努力学习本事，不要辜负了师父和我的期待。”

“嗯，问柳一定努力。”从这一刻起，大迟真正与自己的前尘一一作了别，让莫问柳从零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