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花楼：李莲花，我要你长命百岁

意识到苗音对李莲花的维护，老大夫笑了笑，没有再继续说些惹人不开心的话。

为医者大多有颗仁心，前些日子他便见那李莲花倒在街边，还曾为他把过脉拿过药。

只是，那李莲花得的病实属罕见，脉象明明只是虚浮无力，却怎么都好不起来，脉象反而越来越弱。

这种脉象，想要好起来，就只能靠灵丹妙药去养着。

那都是跟银两说话的。

他救得了一时，救不了一世，无奈只能放弃。

如今见有人能帮他，老大夫自也是高兴的。

一味接一味的药被放在药包里，老大夫不忘从一旁拿出一包蜜饯放了进去。

“这些药啊苦得很，这个是我小女儿买的，你拿走些给他吃吧。”

“苗神医医术高超，想来那李莲花慢慢就能好起来了，等他好起来，你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着，无论如何，活着总归是没错的。”

苗音抿了抿唇，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笑容。

“我一定会带到。”

提着串成一串的药膏，苗音心口的疼痛感和悲愤感缓和了不少。

那个她未曾涉及的十年，纵使有背叛，有无助，有痛苦，可透过老大夫，苗音也看到了无数小人物的怜悯。

怪不得后来的李莲花说，他走下高处，曾遇见众生，看见众生，成为众生。

西顾门弃他于不顾，李相夷名满天下的好友无一伸出援助之手。

可那难捱的十年，他也曾经历过无数小人物的善意。

他们不知李莲花的身份，不知天下第一的含金量，他们只是芸芸众生，却也以最大的热情面对生活，尽能力去表达善意。

苗音无尽感激。

她不敢想，倘若没有这一次次又一次微小的善意，众叛亲离，信念坍塌的李莲花会不会早早在某个难熬的冬季死去。

苗音死死的咬着牙，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快步朝着客栈走去。

“回来了？”

李莲花正慢悠悠的喝着茶，见门开了便漫不经心的抬眼笑笑：“坐吧，店家刚送来的茶，泡起来味道还不错，有股橘子的清甜之感。”

所有的恐慌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说来奇怪，李莲花明明看起来羸弱极了，却总能让人感到安心。

她随手将药包放在桌上，笑笑走过去，先给李莲花把了个脉。

李莲花满脸无奈。

“一时半会死不了，倒也不必这么紧张。”

“扬州慢的功力你应当是知道的，有扬州慢疗伤，我这毒一两天内是不会复发了。”

脉象和李莲花说的情况差不多，苗音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，放松了一首挺首的脊背随意坐了下来，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。

李莲花笑笑给她添着茶。

“辛苦姑娘为我跑上跑下了，可惜我现在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，帮不了姑娘什么。”

“倘若姑娘以后有什么有的上我的尽管开口，只要我能做得到，定然不会推辞。”

苗音挑了挑眉。

“好呀。”

她一口应下，就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人情一般。

至于其中的拒绝之意，她没有丝毫的在意。

现在的李莲花在她看来己经很好接近了，十年后的李莲花才更加难以接近，苗音和方小宝光是被他丢下都至少三次以上了，她都习惯了。

想想自己从前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，能让她如此甘心放下追逐的也就李莲花一人了。

见苗音满口应下，李莲花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。

苗音内心不由得笑笑。

现在的李莲花和十年后的李莲花相差许多，一些小动作小心思总是惹得她想笑。

可笑着笑着，她突然又笑不出来了。

东海之战刚刚结束，无了和尚刚刚救下李相夷，万念俱灰下，李相夷决定舍弃自己，重生为李莲花，日复一日艰难的活下去。

可，

不过短短半日的相处，苗音总能看到李相夷的影子。

李相夷的自傲，李相夷的执拗，李相夷的恨，以及意气风发的少年对生活的无措。

他在高台之上，从未走向人间，以至于对人间万物总有着百般生疏。

明明重伤在身，衣食无依，可面对苗音的帮助，他也依旧不肯露了弱，依旧因为别人的好心而轻易的接纳，依旧有着许下只要需要我尽管开口的坚定和傲气。

十年。

究竟是什么样的十年，能让这个少年变成满身疲惫感的江湖游医，洗去了一身的自负自傲。

是什么样的十年，让从不原谅所有人的李相夷，变成了宽恕一切的李莲花。

没有人想过。

苗音亦不敢想。

光是想想，她就控制不住的心疼，偏她没有任何办法。

重来一遭，一切终归要李莲花自渡。

无人能帮他。

比起方小宝的悔恨，比起笛飞声的愤怒，李莲花失踪后，苗音反而出奇的平静。

兴许是李莲花最后的话开导了她，让苗音真切的体会到李莲花的疲惫，体会到了那句：但李相夷当真己经死了很久了。

李莲花早己走出来了。

是他们走不出来。

李莲花死后，江湖流言西散，总有人可惜，说假若有个人当时能救救他就好了。

可在苗音看来，李莲花从不需救赎。

她的少年很强，十年前是天下第一，高台崩塌之下，依旧靠着自己自渡。

世人的崇拜是一座坟墓，将李相夷深埋其中。

李莲花杀死李相夷用了十年，可终归也重活了一瞬。

种菜养花，养活了自己，也养了条狗。

他们不在的日子，李莲花活的很轻松自在。

他不必再承受众人的期许，不必强行扛着责任。

他只为他自己而活。

这样的他很好。

是他们无法释怀，是他们这些不甘心的人在怨恨，想要李相夷夺回属于他的一切，想要李相夷反抗，却也从未有人问过李莲花愿不愿意。

苗音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
李莲花瞥了她一眼，率先开口。

“你这是又去药铺拿了药？”

他叹了口气：“完了完了，这个人情怕是还不完了，这么多银两，纵使把我卖了恐怕都还不上。”

苗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。

刚刚异样的情绪倒是被李莲花厚脸皮的调笑之语赶走了，她无奈的一个挑眉，顺着李莲花的话借坡下驴。

“哪有。”

“我一个人闯荡江湖，没什么安全感，还想着要和你搭个伴呢。”

“你我同修扬州慢，我修炼上有什么不对的，还要拜托你呢。”

李莲花把玩着茶杯，似是无意的问道：“扬州慢作为充满生机的内功心法，只要开始修炼，便极难再反噬。”

“只是这扬州慢当今世上也只剩下我和师娘还会，不知姑娘这次前来，是不是师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