丽娜接到舅舅的电话,她首先感到意外。
因为舅舅从来没有给丽娜主动打过电话。其他也就是偶尔在微信上聊聊天而己。
不知道其他人亲人去世的时候,都是什么样的场景。接到舅舅电话那天是五月份,那天北京天色很阴沉,风刮的很大。
舅舅在电话里面说,回来吧,你爸爸住院了。丽娜当然懂得,如果不是很重大的事情,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让她回家的。
丽娜接到电话之后,觉得胸口发闷,然后理智告诉她赶紧买机票。在成功买了机票之后,她也没有忘记和合伙人请假,再和团队的律师交代一下,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出去。这么多年的律师工作,丽娜明白,就算有天大的事情,也别耽误客户的事情。无论是合同审批还是开庭,对客户来说都是重要的事情,自己耽误不得,也承担不起相关的责任。
在一切安排好之后,丽娜顿时觉得头昏眼花,憋的喘不过气来,再加上那天正要下雨,天色阴暗且气压低闷。丽娜就慢慢跑到公司的天台,透透气。丽娜望着黑蓝色的天空,闻着混合着泥土的味道,泪水顺着脸颊流下,一行又一行。
丽娜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哭泣,从小自尊心极强的她,觉得在别人面前哭泣是很丢脸的事情。可能这种性格也是遗传了妈妈,在丽娜印象中妈妈从来没有哭过,起码在她面前没有哭过。妈妈也曾经很自豪的说过,丽娜像她,不喜欢哭。
丽娜看看手机,离她去机场的时间还有富裕,这段时间可以允许她在天台上哭泣,给自己一点时间来缓冲。丽娜哭着,看到叶子被卷在空中,然后哗啦啦一股脑投在天台上的纱窗上,黄色的带小刺的叶子。
其实,在丽娜接到电话的前两天她就隐约有感觉。前两天的晚上,丽娜突然半夜三点钟醒来,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害怕。以至于根本无法入睡。在前一天晚上,丽娜也梦见脑袋后面有好多小虫子,在咬她的脑袋。然后她在梦中喊出了声,打开手机一看,是半夜1点钟。
在父亲去世的一段时间之后,丽娜回忆起来之前的点滴,觉得可能是给自己的暗示,但是当时太迟钝,以至于没有放在心上或者是没有想到是爸爸要去世了。
丽娜坐上了飞机,回到家乡。这些年,丽娜己经很少回家了,但是每次回家心情都很沉重。丽娜的家乡在东北小城,那里有半年都是在下雪。即便是五月份,天气也才是刚刚转暖。西月份是丽娜的生日,丽娜记得在她生日的时候,有好几次都是飘着雪花的。刚上大学的时候,学校很多南方的孩子,北京下雪的时候,那些孩子都开心得不行,去外面玩大喊大叫。而在丽娜看来,雪有什么好看的,下雪就意味着很冷的日子要来了。自己的家乡己经路面上结冰了,如果再下雪,那么路面就更不好走了。母亲出去买菜,给父亲买药,就又会有危险了。别人欢喜的时候,丽娜心里却发愁。为远方的亲人担忧。
这些年父亲重病,性格也改变了很多,也会和母亲争吵,且变得多疑。丽娜回去的时候,多半是过年。就算是在这样短短的假期,父亲也会因为吃药的事情和母亲吵架,而且病情的加重导致晚上无法安睡,母亲为了照顾他也无法好好休息。
有多少次,丽娜想去劝劝父亲,可都被他骂回去了。丽娜一边心疼父亲,一边更心疼母亲。她也想过回老家算了,可是自私的她没有那么做。回老家之后做什么呢,30多岁找什么样的工作呢?家乡的工资这么低,自己能接受吗?
终究,丽娜的自私让她继续留在北京,让她置重病的父亲于不顾。丽娜在心里咒骂自己不是人,自己对不起父亲母亲。
再回到家里的时候,爸爸己经被送到殡仪馆了。母亲在舅舅舅妈的陪伴下,呆坐在床上。丽娜见到母亲,泪水夺眶而出。
丽娜跪在爸爸生前睡的床边,心里满是悔恨。这么多年都没有陪伴他,也没有照顾他。丽娜嘴里说道:“爸爸,对不起,我太软弱了。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办法接受你生病,也不愿意看到你受苦,是我太软弱太自私了!”
以前爸爸生病的时候,丽娜知道爸爸就躺在家里。但是现在,丽娜再也看不到他了。世界上再也没有爸爸了,再也没有那个最关心自己的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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