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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台引

  • 状态:已完结
  • 作者:兰晏
  • 分类:古代言情
  • 主角:金兰人
  • 宫斗宅斗,古代言情,公主,古色古香

她本是一介孤女,寄居道观六年,为报血仇,和亲远嫁。孰知万水千山之外,边胡王庭有玉郎——金簪为信,明月为盟。从此,他便是她的半个长安了。公主虽假,王子是真。中原凶猛小白兔X北胡温柔大狼犬。

《春台引》精彩内容赏析

金兰人先放出箭雨,弯刀乍亮,便闻马上马下的厮杀之声。

漫山秋草萧疏,流沙染丹,赤水萦纡。

又一枚羽箭骤发。

三匹引车之马遭截,抢避不及,失蹄触石,接连哀鸣着翻背倒下了。

一个小女郎就从凤辇中扑跌而出,横滚在一地砂砾上,赤锦翩然,环佩铿锵。一弯大红披帛挽系在肩,长长地飞拂。金冠歪,步摇颤,珍珠挑牌成对,都有十二三寸长,晃似碎泣,没个休止。鬓也蓬髻也乱,满头花翠将欲散脱。她半身伏倒,又扶不住、撑不得,狼狈着再不能起。

“——玉安公主?”

小女郎才抬首一回眸,翠眉凝蹙,斜入鸦鬓中去。

是一员女将,黑盔黑甲,赤毛碧睛,弓箭犹挎在侧,牙色的鞋尖上各绣一团三彩莲花,如她再动一动念头,只一箭就完了。

卫野国远中原之地,所产铜铁为关外第一。因金兰称大,遥窥西州,国家乃出和亲之策,以玉安之号封长公主,千人送嫁,十里红妆。

有黑甲人忽收了刀,北向拜道:“小特勤!”

有谁驭白马而来,浓发欲飞,戎衣高靴,持一只六星铜盾护在前胸。青钿鞍,金狨鞯,龙马衔华辔,总率白旄大纛五千余,便如引巨蛟之蜿蜒。

他人马己近,作一声极响的口哨。

“——小特勤!”

为首几人齐呼着,连底下也纷纷匍匐拜倒,无不伏首相迎。

风萧萧,马嘶鸣,落日照旗燕尾长。

斛律业只一点头,追那凤辇追至山下,一勒缰绳,翻下背去,便见一条又松又长的辫尾拖在后。微响一阵,是腰下刀剑互碰,随之开步向前,渐响渐悄了。

“云莲阿姐!”

“小特勤,小可汗西万大军己发,你不前去助你父兄,何故追我到此?”那女将道,“怕是张泽向你报的信吧?我虽夺人令旗,代而领兵,却还轮不上你跟那姓张的来教训。喀耳⑴大哥是人中奇杰,我这个做妹妹的亦不逊于他。今讨西州,我当为先。这卫野队伍尽己被我截杀,所劫所得,都当遣运西去。瞧吧,这跪着的,就是小新娘子,是卫野王刘瑀的妹子玉安公主。留她一命,或会有用。我与赫卢舍利将发夜袭,你先带她去见叔父,再与定夺。”

斛律业应了一声好。

左右就将玉安公主按坐在一旁。

北山残阳将尽,鹿帷飘成一缕魂。

因将作新妇,梳了头堆了牡丹髻,不垂额发,才见她花黄残褪、梅钿半脱,往下一双秋眼犹垂、濛濛不清。斜红污,假靥凋。一大片脂粉晕染在脸,人面却似鬼。秋野明,秋风白,冷红泣露娇啼色。十指合扣在膝,她颓极竟不发一言。

这便是金枝玉叶。

斛律业以为可笑。

双眉浓阔斜飞、仿佛裁出,压着对金绿隐隐的眼珠子,虽凝而不动,他也是一副无情模样,好似个黑毛罗刹鬼。

“阿姐,我遣两千兵随你。”

“不必。”

旁有黑甲人说:“一千亦可。”

苏侬·云莲恐误兵机,方应下了,引兵匆匆而去。

未及风定,这一头也多翻身上了马。

红帐所系的连心如意绦一抖,是邻旁的一杆彩幡跌了下来,连着叮叮响的铜星都沉进秋水,水鸣风啸俱如呜咽了。

有一副手年二十余,高车人,叫塔特奥可⑵,牵马回头,叫了一声正饮马于水畔的斛律业:“小特勤!”

斛律业抬了眼。

夕晖将灭,人与白马半浴残照半迎风,都被扯作长影。

塔特奥可远作恭敬之态,朝他进言:“卫野,不过一蕞尔之地,兄弟阋墙、兵疲马弱,实不堪一击。若非天险相断,附于唐国,小可汗哪容它狗苟至今?突得在位六年,贪色失德、专宠回姬,益亲诸胡、好用佞邪,而轻我西藩十箭⑶子弟。突得既失波斯,又贪唐人财帛,丢长安、洛阳,是无能,是忘先可汗。后以同罗⑷为首,起六部之乱,足见其大失人心。而刘瑀,今不假天险之利,不联唐军之势,以为可结秦晋,是愚不可及!我观突得之为人,固然刚愎,也不会中了他的计。”见其似有会意,他接道,“一个女人,能成什么事?一方蠢,一方贪,西面相逼、枉作羔羊罢了!凭是什么高门贵女、琼枝玉叶,既成囚虏,就捆了她!要么……小特勤,夜黑风大,恐遇伏袭。女人可麻烦着呢!杀了她,也成。”

“是张泽教得你这般巧辩了。”

“小特勤……”

就听斛律业一声冷笑:“还是我哥?”

此时,他倚马而立,腰约蹀躞,正中嵌着一枚极好的满色青金石方片,高弧面,洒金星;三台辅弼都作金银错团兽纹。肩搭葛巾,胸背披甲。左衽而小袖,只袍摆宽大、开作西片,滚镶两重浓正的松绿饰带。左手还按在各有长短的刀剑之间,食指上一圈金光,是个绿松石大戒指。十八年少,一张脸端匀而方正,秀绝而峻挺。深眼皮,浓长的睫,胡人的眉弓高似耸峙,那鼻梁也成片山勃然之势。

九尺昂藏,如含美质。

璞玉浑金人间稀,天然不与顽石同。其深秀逸群,也得夷狄之悍鸷,也得中原之俊采。北地固多胡种,久与西方通婚姻,如今男女中似胡似汉兼而有之,并不奇怪。

“再者,云莲虽不输阿尔普⑸,到底是个女子。女儿心软,正是物伤其类,一时不忍见血,也属平常。”塔特奥可又说。

“她的心可不软!”斛律业斜瞟他一眼,握鞭道,“今兵发西路以讨突得,苏侬氏合领万余之兵,我父兄又领万余,叔父部众又万余,独令我仅以数千精骑在后逡巡——是嫉我之能,畏我之才。”

塔特奥可等人一静。

三俩相觑,而未有一个敢出声的。

料得他狂。

其人幼时不足,貌若女儿,而年九岁饮鹰血,年十一能张可汗之弓,年十三受封特勤,骑射刀剑无一不精。倘拂两支箭,万人不可干。本应拜设,与人分统铁勒、契骨、同罗三部,而惜封于十箭,与西面小可汗协治之,西年无所课敛。又屡征北关,大小数十役未尝一败。好千里骐骥与宝刀,喜怒阴晴不可揣度,东西二部人莫不深畏之。

“我斛律氏,初为十姓之末,自累立战功,擒下柔然贼首,得承伊立可汗青眼,子弟方抬为设⑹与特勤⑺。先可汗与突得嫉我斛律氏、畏我斛律氏,是因数当今子弟,东、西、九姓、十箭、二十六部,斛律氏功最高。叔父嫉我畏我,是因我不姓阿勒利,也不姓阿勒德。三年忽里勒台大会⑻,却无我斛律氏一席之地。我今大败卫野部众,俘得文官武将,劫取诏书文牒、嫁奁及姬侍,又擒获这活生生的卫野公主,为叔父立下一大功,不是太好了吗?——哟,想逃?”

一记飞鞭从他腕下疾来,动似蛇游,落去小公主背上。

她再挣扎,也犹笼中穷鸟而己。珍珠冠子落了地,牡丹髻自此完全地松散流泻。衣襟忽一开,项上挂着副璎珞,花穗拂乱,正中是一个九瓣金锁。

一段好春藏不住,光艳的肉与雪堆的骨。

紧接着,这小特勤俯身而上。

佩玉相撞,一股女儿香气。

他一个小子,岂知此非凡品,而是长安的九窖冰梅香,三分银子才换得来一分的香。幸有一层铁甲,否则与他亲近若此,她真是不如死了。也因有一层铁甲,冷冰冰,更无活人气息。

“别动。”

这短短的汉话,是她听懂的第一句。

“……你摸什么!”却是斛律业在问。

那金兰长甲从他胸背首铺而下,十一联银色曲边甲叶扫至己半成蹬跃之势的戎靴,一把仅一尺来长的弯月十字格短刀是横挂在腰间的。小公主忽似有了气力,以背紧贴,一手反在他腰下西探,急寻此刀。须知金兰之刀,与中原不同。她怎么也拔不出刀,惟一阵疯也似的抓咬,其状如癫似狂,真像红衣厉鬼一般。因佩着对精铁护腕,他本不怵。她便再三强牵其环刀佩带,将抢过来。刀剑互撞之中,他还未防着这一招。如此,斛律业倒比她窘迫了,他原是个连女人也不会抱的!

“……都愣什么,任她放肆么?”

等余众接连抽刀,他正扯住小公主的一把长发,将她擒扑在地,面近如贴,两人就此都僵住了。

她后脑猝然一痛,清泪横流,似瞪似恨;肩头红衫半褪,两襟大开,偏就不松一根指头。

汉女之贞烈,他今日终得一见。

也是怪了,他见别的女子哭,只心烦,见她哭,倒可怜起来。他乍一低头,又为美人春光所逼,暗暗敛了目去。那鬓上萦着的冷香气又一拂来,很快,他拔下腰间短刀,作势来杀,而未唬得住,刀尖滞在她心口上半寸,与她眼对眼,厉道:“我是斛律业!金兰十箭小特勤,斛律吐罗之子,都兰可汗手下第一勇士。斛律氏,乃索国之狼裔,阴山之贵种。金兰三杰,我斛律氏占得其一。我非虫豸之辈,亦不欺女子。留你一命,于我或也有用——不准哭!洗过脸,再同我上路!”

死亦何惧?

来时质洁,去时也不当叫胡尘污了头脸。

即接河水来擦洗。

水流急,把那汗巾子冲走了。

艳妆以下,她面上的细汗毛都是绞过的。开过脸,少女的皮子就更见纯然的白净。这一份白,只昆仑崖下新采的一斗烟玉才可相拟。那颜色本该和柔下去,而其琼鼻高窄,两颌瘦长;一张微微下撇的嘴,薄唇片,幼嫩的红,面相就苦了一点。

雾鬓湿透,近贴雪腮。

素着的眉眼也挂了水珠子,久似愁兰泣露。

一个秀弱的汉女,年只及笄。

左右架刀以逼。

斛律业解下葛巾相递,命道:“裹上!休得衣衫不整,坏我军容,败我军威!若再生事,我便提了你的头去复命。”

金兰之语声无平仄,音分清浊,并不难听。他虽受西面小可汗帐下第一谋士张敦儒教习,通汉文,能书法,毕竟难脱金兰之音,两调相融,也不难听。不过倘出长句,则近似——狼吐人言,鹰效人语,终是禽兽,不移根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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