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,清水县。
段青城被嘈杂的吵闹声刺痛耳膜,登时苏醒。
躺在破旧的小木床上,她缓缓睁开眼,整个人处于混沌中。
小孩的哭喊,妇人的痛骂声中夹杂着男人的淫笑声。
段青城一阵头疼,她捂着耳朵,一咕噜坐起来,许是动作太快,她感觉一阵晕眩。
全身僵硬,活动了几下身子,好几处骨关节发出脆响的咯吱声。
揉了揉太阳穴,她一把拉过小床前的布帘,入眼是完全陌生的环境,这是哪?阴曹地府吗?也太……破小了。
一个西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,西北角的大床上,一个男人正骑在妇人身上撕扯着衣衫,妇人无力的痛骂踢打。
老天这是什么意思,她一个循规蹈矩又良善的闺阁小姐,因遇到这种腌臜事而死,死后刚来就又让她遇到这种场面?
段青城拖着僵硬的身体下床,边活动肢体,边朝大床走来。
一个旋转飞踢脚,男人被她踢下床,约莫五十多左右,摔在地上“嗷哟”了一声。
当男人看清面前的段青城时,眼冒星光,“哟呵,小娘们没死啊,等着,小的老的一个个来,老子保证公平对待。”
段青方才的一脚太过用力,眩晕感又袭来,感觉眼前的人和物在晃动,又似是自己在晃动。
只见男人起身朝自己飞扑过来,可即使晕眩,也不妨碍她解决这个小老头,手肘朝男人脖颈挥去,右手拳头一个猛力砸向对方咽喉。
男人睁着眼睛就这样缓缓倒下,竟就这样断了气。
段青城扶着床架,捂着又晕又疼的脑袋。
等等,怎么死了也会有疼痛感么?她心里嘀咕着。
“盈盈~”
“姐姐~”
妇人与孩子围了过来。
定神了片刻,段青城开口道:“这是哪里?你们是谁?”
妇人三十出头,长得很美,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眼惊诧的看着她:“你这孩子睡傻了吗,该不会真如郎中说的得失魂症了吧,我是你娘啊,这是你弟弟元宝啊,我们当然是在家里啊,呜呜呜--”
美妇人又大声哭泣起来,眼泪哗哗往下掉,听到哭声她脑袋更疼了。
“停!”段青城受不住喊了一声,“这不是阴曹地府么?”
话音未落,美妇人一手推过来,“你这傻孩子,咱们活得好好的胡说什么呢,娘马上去给你请江郎中来看看。”
言罢起身,对着地上眼睛大睁一动不动的男人,一个腿软跌坐在地,“盈...盈盈,这,这老畜生是不是......死了。”
“娘~”元宝奶声奶气的上前两步抱着妇人。
“可有镜子?”段青城没有回答妇人的话。
元宝回头望着段青城道:“有,姐姐等一下,元宝去给你拿。”蹬着两小短腿起身。
妇人一脸生无可恋的在地上,虽然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,但是段青城清晰记得母亲的长相。
她三岁时母亲便撒手人寰,父亲深爱母亲,手中留了很多母亲的画像。
母亲很美,美中带着潇洒的英气,而眼前的妇人,虽半老徐年,粗布衣裳蓬乱的头发,那张脸却美得像狐狸,尤其一双眼睛,鱼尾纹也掩盖不了的美艳勾人。
段青城俯身伸手轻拍了她的后背,妇人回过神,“没事~天塌下来有娘在。”
“姐姐,给。”元宝递过手中小小的铜镜。
段青城接过镜子,当看清镜中完全陌生的脸时,惊恐万分,吓得头皮发麻尖叫出声,铜镜摔在地上。
妇人赶紧上前拥抱着她道:“盈盈,盈盈怎么了?不要吓娘啊。”
元宝乖顺的捡起地上的铜镜又递过来,“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美。”
这是怎么回事,这不是自己的脸,当她再次举起镜子看着镜中人时,镜中人柳眉大眼,皮肤白的像没见过阳光。
她不停做着各种动作,镜中人也是同样动作,用力拍了拍脸,疼得发麻。
她段青城没死,借尸还魂了?
福安寺中元节那夜,面对十几个武力高强的蒙面壮汉,当听到其中一人说:“上面说了只要身子,不许伤其性命。”
纵然她武功不差,可对方都是训练有素的一等一高手,她拼尽全力厮杀,对方也只倒下五六个,她寡难敌众。
面对即将承受的屈辱,她选择将发簪扎进自己的心脏,她清楚感受着自己的心脏裂开的疼痛。
意识消失前,她听到蒙面人的惊呼,“铁哥,人死了。”再然后,她好像又听到了连时的呼唤,他紧紧抱着她,她感觉到他隐忍的痛楚。
她感觉越来越冷,意识渐渐模糊。
她很怨,她从来都是循规蹈矩,谨小慎微,为何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。
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切,段青城又惊又喜,老天真的可怜她让她重活一次吗?
看着镜中那双与妇人极其相似的眼睛,她放下铜镜,看向身旁担忧的妇人,“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。”
“没事,盈盈,你昏睡了大半年,能醒过来就好,能醒过来就好......”妇人又抽泣起来。
段青城慢慢接受自己还魂的事实,她有很多疑问,可面对屋中那具还睁着眼的尸体,她只能多疑少问。
妇人秦如芬,她这副身体主人是庄盈盈,父亲庄仁旺五年前病死了,留下孤儿寡母三人。
一家三口靠着秦如芬在街头卖馄饨生活,遇到刮风下雨没有收入,还时常受地痞流氓欺辱。
地上这个小老头是清水县一亭长的老丈人,恶霸之一,垂涎秦如芬的美色己久。
庄盈盈年初时与张员外的二女儿发生争执,被其砸伤脑袋,晕死己近十月,靠张员外赔偿的五十两,才能请郎中吊着这条命。
没成想她段青城刚重生就成了杀人犯,这开局有点棘手,搞不好第二天就被官府抓捕砍头。
想着自己上辈子死得憋屈,还不知道相依为命的父亲段宏安能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。
她要回去找父亲,查清是何人要害她,父亲可有受牵连?想到此段青城略显焦虑。
当朝威远将军段宏安,坚守塞北十余年,在塞北声望颇高,深受百姓爱戴。手上的兵力从三万精兵扩增到近十万,均是慕名主动投入段家军麾下。
段青城是段宏安的独生女,自三岁母亲离世后,便与父亲在军营中生活。
首到十一岁那年,宫中容妃薨逝,曾经活泼开朗的紫乐公主变得郁郁寡欢,庆文帝一道圣旨召段青城进宫陪伴紫乐公主。
原是段青城与父亲偶尔回京时,与紫乐公主曾有过两次相遇,二人十分投缘。
天子生性多疑,看着段家军日渐庞大,实则是把她作为质子留在京中。
她生性洒脱聪慧过人,向往边塞广阔的草原,然而却只能在京中循规蹈矩低调虚伪的迎合着这里的人和物。
面对宫中妃嫔们的装腔作势,各公府夫人小姐们的心口不一,她都一一微笑着强忍。生怕给别人留下话柄牵连到父亲。
尽管这样,她最终还是逃不了这繁华京城闺秀的悲惨命运。
如今自己是江南平民“庄盈盈”了,或许,是她解放自我的新开始。
段青城一手扶着秦如芬,一手摸着元宝的脑袋,“元宝带娘先去外间休息可好?”
转头又对秦如芬说道:“这里交给我吧,娘。”
段青城想着自己的小命来之不易,得赶紧处理了这尸体,如今亥时过半,外面夜深人静,等到子时,就是好时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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