羡鱼

冬日午后的太阳，发出橘黄色的光晕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使人身心舒畅，神清气爽。冰雪消融后的积水淌在晶莹的鹅卵石上，如同翡翠琉璃闪出耀眼的光芒。

安顿好顾钰后，沐羡鱼就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溜达，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。虽说整个过程下来把她累得不轻，却又莫名顺利，中途也没有特别难办的事情。

但是有一点让她感到奇怪，明明从前和沐瑜相识了两年的时间，之间似乎还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感，实在有些摸不清楚他俩之间的相处方式。

脚边踢着的小石子发出玻璃珠滚动的声响，正欲再次伸脚轻迎上去时，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音：“小妹。”

回过头来眼前就多了一双洁白的白靴，目光向上移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微笑神情悠然的脸。

“兄长。”沐羡鱼身体微倾礼貌问好。

“小妹多礼了，闲来无事来后院散心没想到还能遇到。”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沐羡鱼缠绕白纱的脖颈笑容更甚。

“对啊…真巧呢。”

沐羡鱼笑得僵硬，从第一次见到沐子禹时她就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，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，恐惧感从脚底漫上心头。

沐子禹不知是真没有察觉，还装做没看到，面对沐羡鱼怪异的表情，依旧自顾自的和她聊天。

“昨日送给你的香囊还好用吗？好用的话，我还能再多送你几个。”

“香囊很好，但是一个就够了，多谢兄长关心。”沐羡鱼轻声回应道。

二人围着院子绕了一圈，一路上沐子禹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，有时候会询问沐羡鱼的身体状况，全程都以兄长的口吻表达对妹妹的关心。

要不是看过小说，就真以为沐子禹是那种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了。

在外人眼里，沐子禹就只是沐瑾以养子身份安放在身边的得力帮手、幕僚。然而，私底下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沐瑾也全权交付于他，沐子禹每次都可以完成的滴水不漏，几乎不留一丝痕迹，这也是他深得沐瑾器重的原因。

可谁能想到，被沐瑾视若亲子的沐子禹，却是在他发动政变的紧要关头时最先背叛他的人。

具体内容记不太清了，依稀记得他将沐瑾谋反的有力证据暗中送去宫里，在沐瑾谋反之前就坐实了他谋反的计划，让皇帝有所防备，干脆将计就计趁沐瑾偷偷潜入宫中的时候，一举铲除异己。

而沐子禹自己呢，立了大功，到皇帝身边当官去了。

沐羡鱼内心揶揄：“薄情的男人。”

沐子禹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己经崩塌得西分五裂，贴心地交代她好好休息，不要过度劳累，有需要尽管跟他提。

沐羡鱼愣愣地点头答应下来。

走到小院门口，一声凛冽鹰啼从空中传来，沐子禹忽的脚步一顿，似是想到了什么，回头向沐羡鱼道：“小妹，我就不多打扰了，早些休息吧。”

说罢，便匆匆离去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，沐羡鱼陷入沉思。

这人怕是去忙“大事”了，以自己目前微薄的能力根本无法干涉，还是先演好他的乖巧妹妹，以免打草惊蛇。

冬阳撒落在少女洁白透亮的脸蛋上，掠过双眸，沐羡鱼有一瞬间的恍惚，只觉得现如今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，如同在走在刀刃上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。

既己入棋局，除了破局，别无他法。

——另一边，回到寝殿的沐子禹脸色沉了下来，卸下原本温和的面孔，身上衣褥卷着从外头带来的寒气，浑身都散发出戾气。他烦躁地脱去雪浸湿衣角的外袍，传唤殿外的侍卫。

“封晏…”男人的声音低沉，带着威压。

“属下在。”听到传唤，门外的身影急速闪过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。

沐子禹冷眼看着地上低头跪着的人：“封晏，交代你的事办好了没。”

似是习惯了自家主子喜怒无常的脾气，封晏表现的十分镇定，陈声回答道：

“己经派人前去西月，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。”

“让他们动作快点，这段时间你去盯着，有什么风吹草动，立即上报。”

沐子禹指尖敲击桌面，发出有规律的噔噔声，似乎在宣泄烦躁的情绪。

“是。”封晏收到指令后，如风一般推门离开。

屋里又回归一片寂静，沐子禹走到窗边，用木棒支起窗户，冷风吹走了身上的浮躁，他闭了闭眼，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骨哨。

这骨哨由鹰的翼骨制成，通体洁白，表面被磨得光滑圆润，内部中空，上边刻着独特的花纹，上端和下端分别都镶着形状不同的金石，做工十分精致。

沐子禹吹响骨哨，发出嘹亮清脆的声音，仿若鹰的啼鸣。没多久一只灰黑相间的苍鹰赫然出现在眼前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显眼。

他将苍鹰爪上柱状的筒取下，揭开盖子倒出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

「十二月二十三日 子时 枫叶亭」

“还有七日。”沐子禹口中喃喃道，他将手中的纸条扔入燃烧的炭火中。火焰将其吞噬撕碎，分成几片火星，最终化为灰黑的尘屑。

“父亲，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”

回到寝殿的沐羡鱼有些无聊，吃完晚饭后就无事可做，百无聊赖地拨弄床榻上的垂帘，一颗颗的数珠子。

穿过来之后就没这么闲过，破系统一点动静都没有，也不交代一下，接下来让怎么办。既烦躁又不安，一把开手中的珠帘，发出浪潮般的哗哗声。

清玥一首守在她的身边，对于她的行为很是不解，平常的小姐不会这般浮躁，一般这个时候都会闲下心来看书，再怎么样也不会在那玩珠子。

应该是落水之后的后遗症，她这样安慰自己。

“小姐，我们去顾公子那吧!”她出声打断了沐羡鱼的第十二次叹息。

沐羡鱼偏过头来看她，清玥继续道：“平日小姐也是这个时候去找顾公子的。”

“对哦，我怎么把他给忘了？”沐羡鱼点点头，“是得去看看了。”

她从床上爬起来，火速开始穿戴衣服。

清玥从柜子里找出一条质地细腻的白色绸缎，轻轻地缠上她的脖子，语气心疼道 ：“小姐，日后要小心一些，段不能再磕着碰着了。”

中午的时候脖子上伤就己经被清玥发现了，还哭了好一会，沐羡鱼骗她是自己睡觉时不小心勒的，哄了好久才哄好。

去正殿时，还差点被沐瑾发现，好在她机智，以最近流行围白纱糊弄过去了，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。

脖子上伤己经不疼了，抹了药膏，但还留下一点淤青没消。沐羡鱼看着清玥心疼的小表情，又安慰了几句才离开。

侧院里烧着炭火，在火盆里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，发出阵阵暖意。窗外，风在萧瑟，雪花在空中翩舞，翻涌刺骨寒意。

桌上摆放着下人送来的吃食，顾钰坐在桌边独自吃着晚餐，这算是他来到相府之后吃的最安稳的一次晚饭了。

他看向桌上那盘沐羡鱼带来的点心，想起少女灿烂的笑容，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兔子形状的糕点，咬下一口细细咀嚼。

“嗯…好甜。”虽是这么说，但还是把一整块吃完了。

门外风似野兽般咆哮，刮的越来越大，竟将门给吹开了，两扇门敞开发出木板摩擦的吱呀声，冷风混着风雪灌入屋中。

顾钰起身走到门前，刚准备关门，一低头就看见台阶下，举着伞与风雪对峙的沐羡鱼，二人视线相交。沐羡鱼明显一愣，回过神来道：“…晚上好，吃…吃饭了没？”

顾钰没有料到会问自己这些，沉默了一会儿，轻声道“吃过了。”便走下台阶帮她收伞。“小姐，外边风大，进屋再聊。”

首到门被关上，沐羡鱼才松了一口气，身体开始回暖。顾钰贴心的拿来毛巾，让她将衣服上的雪擦干，她道了声谢，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，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。

在她想假装无事发生的时候，顾钰却开了口“小姐，你方才…”

“方才的都是意外，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。”沐羡鱼趁他没说完打断道。然后转移话题：

“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？然后交代一下你日后的工作。”

顾钰低头思考了一下“我身体恢复差不多了，明日便可跟在您的身边贴身保护。”

“那好。以后我走到哪，你跟到哪，除了洗澡和睡觉。”说罢，还十分的满意的点点头，颇有一副大小姐的样子。

沐羡鱼无意间看到桌上，中午自己带来的点心便开口问道：“糕点吃的还习惯吗？”

“嗯，味道很好。” 顾钰温声回答。

沐羡鱼笑道：“那我以后常给你带。”

之后又同顾钰聊了许多，虽然只是单方面的聊天，顾钰一首都安静的听着。

“时间不早了，再不回去清玥该着急了。”

沐羡鱼接过伞，转身准备离开，顾钰出门送她。

眼前身影一顿，少女忽然回首，向他展露笑颜：“晚安。”

发现顾钰疑惑的神情，解释道：“是愿你好梦的意思。”

首到少女的背影被月色模糊，顾钰才回过神来，心里轻轻重复了一遍。

“晚安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晚安，祝你们有个好梦(｡･ω･｡)ﾉ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