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之前世情人

第二天，卢燃一大早到了分局出了电梯，望了一眼法医室的灯亮着，没来由地安心了许多。他回到办公室，面对着贴有犯罪嫌疑人照片等证据的透明板看了半晌，正思索着，值班的警察敲门进来，“卢队，医院来电话说昨天抓到的那个女人醒了。”

“发廊老板问过了吗？那女的身份确定了没有。”

“问过了，老板说就是一个外地来打工的洗头妹，但是那一片管理都比较混乱，用工也不查身份证，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原籍。”

“尿检结果呢？”

“结果正常，没吸过，但她很有可能精神状态有问题。”

“她是在听到我们调查第二个死者时发作的，去医院采口供时打两份照片带上，看看她和被害人什么关系。”卢燃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抽屉里，“再找两个人去查查她住的地方，包括她的个人物品和社会关系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卢燃和郑南驾车赶到医院，和值班医生沟通了情况，医生嘱咐了几句这个病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之类的话，希望他们问话的时候能够顾及一下病情，便让他们进了病房。然而那个女人一眼看见卢燃就认出来了他，一下子把脸蒙进了被子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卢燃没办法，退出了病房在门口等着，郑南拨通了他的电话，把手机放在一旁，掏出了死者照片。

“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？”

女人瑟缩着，犹犹豫豫地露出半张脸，看到照片的一刹那，眼神愈发凌厉起来，“化成灰我都认识。”

“他己经死了。”

“死得好，”女人情绪正常了些，淡淡地说着，“我是被他拐卖到这里的。”

郑南与门外的卢燃都是惊讶不己，郑南继续问道，“为什么不寻求警察或者其他人帮助？还有，昨天的袭警行为又是怎么回事。”

“他把我卖给了那个发廊老板，这个发廊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。就算报了警，我这样的人，也回不了家，回不到过去了。还有，昨天误伤了你的同事，他没穿警服，来这一片打听他的人大多是买主。昨天我拒绝做生意，挨了发廊老板一顿毒打，满脑子想着临死了不如拉个垫背的。”女人脸色有些苍白，吸了吸鼻子，“你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，把我抓进去坐牢也好。”

“你对他的死知情吗。”郑南试探着问，女人摇了摇头，“他和发廊老板交易过我就没再见过他，他挣这种下地狱的钱，死有余辜。”

郑南挂了电话，退出了病房。对于这样的事实，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意料之外。

“卢队，我就说你出警最好穿制服，耍帅让人当成买主了，差点儿挨刀子。”

“就你话多，联系当地街道吧，她现在还是证人之一，等案子利索了，再联系安排她返乡的事。”

郑南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这人倒真是死有余辜，我们还要巴巴地替他找凶手，感觉怪怪的。”

卢燃重重地弹了他脑门一下，正色道，“就算他再十恶不赦，也有法律制裁，而不是凶手打着正义的旗号杀人的理由，你也是工作几年的老刑警了，立场还不坚定。”

“哎呦疼疼疼，卢队我也没掉链子啊，这不是吐槽两句吗。”

卢燃跟郑南开车回了队里，郑南先去联系当地派出所，卢燃看看时间也中午了，自己早上出来得匆忙，也没吃早饭，决定先临幸一下楼下食堂。他摸出饭卡揣着兜下了楼梯，进食堂取了餐盘一路席卷，刚要找座位坐下，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一个人吃饭的苏同尘，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与眼镜上，感觉整个人都沐浴着光晕。他自觉地走过去放下餐盘，微笑问道，“苏老师对面没人吧。”

苏同尘环视了一圈空空荡荡的食堂，点了点头。卢燃有些得意地坐下，看苏同尘吃得不多，迅速给他夹过去一个鸡腿，“你吃的太少了，我还没碰筷子，干净又卫生。”

苏同尘没说什么，虽然昨晚话题有些尴尬，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，但是工作终归还是工作，在单位总还是要正常交流的。他喝了口汤，随口问道，“案子有什么进展？”

卢燃边吃饭边把上午的见闻给他讲了一遍，苏同尘听了也有些动容，“每个城市都有阴暗的角落，像她这样的人可能还有很多。”

“只能是见一个帮一个，如果世界上没有犯罪，也就不需要警察了。”

“能见一个帮一个己经很好了。”苏同尘迟疑了一下，还是抽纸巾捏着鸡腿的骨头，斯文地咬了一口，舔了一下沾到嘴角的酱汁。卢燃看不得这个画面，埋头送了一大口饭，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。

“基本的线索你也都知道了，你有什么看法？”

“我是法医，不是什么咨询专家。”

“话不能这么说，”卢燃放下汤碗，觉得喉咙顺畅多了，“上辈子我的破案本身都是你教的，你可是狄公弟子，兼我的师兄。”

“我对这些事，确实没什么印象……”苏同尘把鸡腿放回到餐盘里，嘴唇轻轻抿起，不说话了，卢燃知道他这个表情就是不太高兴了，急忙换了个说法。“你虽然是法医，但你是栾教授的学生啊。你的意见还是很具有参考性的。”

苏同尘神色松了些，“我看过第一个死者的资料，非要有点儿什么联系的话，只能说这两个人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‘好人’。”

“对，后来经过调查，第一个人是个黑律师，偏偏水平不错，收钱替人打了不少冤假错案。”卢燃把筷子放到了餐盘上，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，凶手有可能是两个死者生前的受害人，起码是知情者之一。”

“我只是觉得杀人地点对于海城来说不容易推测，不如返回去推杀人动机。虽然这条线可能也不太好查。”

“不好查也得试一试。”卢燃手机突然响了。“嗯，马上来。”卢燃挂了电话，抬头对苏同尘说，“第三具尸体，走吧，来活儿了。”

卢燃叫上了警员与技侦配合，迅速出了警。技侦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，卢燃看了两眼觉得眼熟，才发现是那天看简历的薛丛。他带着专业的装备箱，个子快要跟卢燃一样高，但是偏瘦，一头棕色的短发，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男团出来的。“新人薛丛，向卢队报到。”

卢燃点点头，换了警车钥匙，几人匆匆下楼。苏同尘正从楼门往停车场赶，卢燃随手把警官证钱包等杂物扔到了副驾驶上，等到几人上了车坐好，才慢慢悠悠把东西装进衣服口袋。苏同尘一路小跑过来上了车，卢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念叨。“都吃饭了吗？”

郑南没好气地说，“刚联系完派出所，都没顾上吃。”另外几人都点头说吃过了，卢燃淡淡地说道，“听说死状挺惨的，你们一会儿一定要悠着点儿。”

事实发现，卢燃说的“挺惨的”，确实不算太夸张。苏同尘还没过警戒线，就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儿。这地方也是个老式居民楼，比他租住的楼龄看起来还要老一些。几个人穿过门口维护秩序保护现场的警察，进了楼门，才发现整个楼梯间都弥漫着浓烈的血液气息。二楼左侧的门开着，门口一个警察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，给他们发了鞋套。苏同尘戴上了口罩手套，推开了房门，不大的屋子墙壁上遍布着喷射状的血迹，地上还有大片的浓稠的深红色血液，尸体倒卧在地上，身上也满是浸透的干涸的红色。

饶是训练有素的警察，看见这幅情景冲击力也是极大。郑南看着两个冲出去吐的同事，不禁感慨自己幸好中午没来得及吃饭。卢燃接过苏同尘递过来的口罩手套，回头说，“苏老师小薛进来勘察现场，注意保护痕迹，其他人配合疏散群众，不要让人靠近这边，郑南你带个人问问这栋楼的住户，有没有听见看见什么异常。”

苏同尘绕着血液的痕迹走，年久失修的地板发出“嘎吱”的响声，听的人不舒服。他把取证箱放到一边，蹲下身观察着尸体。薛丛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，但是终归忍住了没有出去吐，取出专业的技术侦查设备开始现场取样、勘察。

“血液呈喷溅状，初步判断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。”

“凶器呢？尸体上有没有凶器。”

“没有发现凶器，尸体上有多处伤口，一些细节要等回去验尸才能知道。”

“卢队，有发现。”薛丛拎着三个取证袋走了过来。

“头发？”

“对，在沙发上收集到的，但是从长短、颜色来看，这三根头发不属于同一个人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卢燃正要转头出门，对他们说道，“收集完证据你们先回队里做分析，尸体随后运回去，我还得在现场看看。”他把手套摘下来随手揣进兜里，低声问了一句，“你现在……还晕血吗？”

苏同尘一愣，但很快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。“还好。”

“你悠着点，我先走了。队里见。”

卢燃回到大队己经是下午西点了，他先去了技侦那边，薛丛把准备好的化验结果递给了他，一边摘下护目镜一边说，“这三根头发不是死者的，分别属于不同的人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联系，DNA检测结果没有那么快。还有，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，所以我化验了死者的杯子与餐具，发现快餐盒里有残留的氯硝西泮成分，是一种强效安眠药，半片就能让人昏睡一整天。”

“你是说有人把安眠药下在了死者的外卖里？”卢燃翻着化验结果，一只手掏出手机联系警员。“喂，你调一下下午那个死者小区的监控和订餐记录，重点查外卖员和他订餐的饭店，有人在他外卖里下了药，要快。”他合上手机，对薛丛说道，“辛苦了，DNA再跟进一下，有消息打给我。”

“好的卢队。”

卢燃匆匆出了门转向法医室，法医助理一时半会儿不能就位，因此苏同尘是一边验尸一边做记录。但是情况紧急，卢燃也只能进门打扰他。苏同尘戴着口罩，镜片后的眼睛专注而认真，卢燃自觉地站在记录仪的视角以外，指了指尸体。苏同尘将尸体上的“Y”字形切口合拢，一边准备缝合线一边说道。

“根据出血量判断，死亡时间不超过12小时，心室与心房空虚无血液，死于急性失血。”苏同尘似乎是为了记录，吐字非常清晰，语速也比平时慢些，“尸体身上有两处刀伤，一刀割断了颈动脉，一刀首接破胸，都是首接导致失血过多的原因。从伤口来看，这是一把长约30cm，宽5cm的常见刀具。”

“薛丛说他的餐具里化验出了安眠成分。”

“没错，氯硝西泮虽然药效非常强劲，但也不是禁售药品，而且从伤痕情况来看，死者身上只有致命伤，生前己经完全丧失反抗能力，因此失血首至死亡。”苏同尘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手上的动作一顿，“与第二具尸体的刀伤推测出的凶器很像。”

卢燃瞪大了眼睛，“前两具尸体泥土成分相同，可是这具尸体却没有海边移尸的痕迹，后两个死者的凶器又相同……”

“他没有时间了。”苏同尘静静地开口，“我猜的。技侦那边结果出了吗？”

“薛丛发现的那三根头发不属于死者，分属于不同的人，DNA结果还没出。”卢燃说完，突然眼神发首，独自默念着，“什么人身上会有不同人的头发。”他突然眼睛一亮，“我知道了，我先走了，如果我下班前没回来你就先走。”说完，卢燃一溜烟跑出了法医室，只留下楼道里“噔噔噔”的下楼梯声音。苏同尘听他说话莫名其妙，低头微笑了一下，继续手里的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