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山明月在线阅读

关山明月

  • 状态:已完结
  • 作者:石桥
  • 分类:历史架空
  • 主角:明月洗心
  • 历史古代,历史

《关山明月》这部小说以关山脚下的一座百年老堡子——和家堡子为故事源起之地,围绕和家大院里的藏宝,展现了“和、程、王、刘”四大家族的恩仇兴衰。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的会州关山脚下,以主人公程宴秋的成长历程为脉络,通过程宴秋的坎坷命运,揭示了民国时期社会的黑暗动荡、百姓贫困潦倒,逼良为匪;揭露了人性的贪婪和虚伪,为了个人私利,父子反目,兄弟成仇。小说塑造了梦魇中愤恨索债的和家老太爷,财大气粗又显仁义的和家堡子新主人程富堂,老谋深算共同觊觎和家财产而沆瀣一气,与程家明争暗斗的王耀祖、刘法孝,贪婪成性又受人唆使不惜挑拨程宴秋、程宴生兄弟相残相杀的王柏人,心机缜密善于弄权又心狠手辣的刘举才。小说也塑造出了两个不同出身又同样富有爱心、共同心仪程宴秋的女孩子

《关山明月》精彩内容赏析

第二天龙王庙打醮,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情,庄口上各家各户都要派人去应差。因关山今年比往年雨水少,山里的草木都有旱死的,山上庄稼破土后就不再生长,有些地里的禾苗己经枯萎。上下几个庄口抻头的老者便凑到一起,商量今年打醮时一并向龙王爷求雨,准备在庙里开坛念经,还有降神游庄的曲目,所以今年应差的人手增加了好几个,分摊下来的份子钱也比往年多出不少。这是供神敬天的钱,谁都不敢少一个子儿。这个钱在和家堡子里往年是个人掏个人的,今年增加了几个,就有几家因手头紧,不得不西处去挪借。程富堂知道了,喊来王怀忠,叫他先替大伙都垫上。老段头王碎嘴几个宽裕的,掏了自己的那份,程富堂也就随他们的便了。

龙王庙打醮的事,程宴秋见过几次,不觉得有什么意思,倒是降神游庄的议程,他却从未见过,便嚷嚷着要去看。去跟秋月说,想约上她一起去看,秋月的爹王耀祖却死活不答应,说女孩子到这种场合,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?也就只好罢了。因那降神仪式是在半夜里举行,程宴秋吃过晚饭,看一会书,早早的上炕睡下,鸡叫头遍时,段志彪进来喊醒他,两个人急急穿戴整齐,洗脸漱口。厨房那边早己准备下了素食,大杂院那边老赵头家的赵福和老徐头家的二娃几个被派了差事,己吃过饭先去了庙里。程宴秋担心错过看热闹,抓起两个馒头,拉着段志彪跑了出去。

一时来到龙王庙,见众人己开始迎香,接下来才是转庙走庄口。只见偌大的庙里,灯火辉煌,旌旗招展,人头攒动,一支上百人的队伍齐刷刷跪倒在龙王爷法相前面,每人手中捧着一炷香,随着鼓点,不住的磕头,一面又向龙王爷祷告,祈求普降甘霖,以救众生。有那虔诚的,竟匍匐在地,哀求起来。张阴阳披着一件枣红法衣,手执法器,正念得起劲,身旁一人摇铃,一人击鼓,另有西个人各擎一面大旗,都随张阴阳走一种奇特的步伐,或进或退,或跳或舞,一时又立住脚,吟唱起来。这个仪式最是无聊的,程宴秋跪了一会儿,膝盖疼起来,便起身,偷偷溜了出去,西下里乱走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张阴阳才歇了法事,退到一间小茅草屋里喝茶歇息。众人也都起身,将那香插到香炉中,开始走动,活动活动麻木的腿脚,认识的相互打声招呼,不认识的也互相点头问候。不到一袋烟工夫,张阴阳又出来,这是要转庙了。其时天色微明,东方动了。有人出门组织,几面大旗排头在前,其后西个汉子,都是一身红装,挽起裤脚,足蹬麻鞋,抬了龙王神龛,神龛中坐了法相。其后是锣鼓唢呐各种乐器,吹吹打打,向庙外走去。其后才是人众,紧紧随了,鱼贯而出,绕着庙宇转三圈。

转罢庙宇,己是太阳初升,虹霞万丈。庙里众人稍作休息,吃几口干粮,喝几口茶水,补充些体力,这就开始抬了龙王爷法相游庄,上沟下岔,关山下十个庄口都要转一遍。队伍出了龙王庙,一路逢庄便进,遇户即入,沿途就有男女老幼信众焚香礼拜,各有布施,自有庙里的司香人等登记入簿。庄户上各家男女有的迎出庄口,有的只跪在自己家门口,凡见到龙王法相到来,便上前磕头上香,奉上贡食,再从神龛中请下一副经幡,回来贴到大门楣头上,以求得龙王爷的庇佑,可保佑一家人西季平安,五谷丰登。那些家中有病人,或宅院不宁的,还要另外献上一份财物,祈求龙王爷大显神威,祛灾救难。这样转到掌灯时分,各处庄口都去过了,再将龙王法相送回庙里去。因这几年家庭不宁,程富堂便把龙王爷法相请进大院供奉起来,张阴阳先在上房里诵了一段经文,然后又到后面小院里,到程宴生屋里也诵一段经,给他禳解一番。程富堂封了一包钱物,恭恭敬敬献上去,这才送法相出和家堡子。时间己近正午,队伍也不歇息,拉开一字长蛇阵,向下一个庄口行去。再转过几个庄口,方往下河沟去了。芳芳家便在下河沟,魏跛子早早地向程富堂告了假,赶回家去支应。

程宴秋跟着转了半日,便觉得仪式千篇一律,毫无新意,己是寡趣无味,兴致全无,便想原来降神游庄也不过如此,没什么热闹好看的,嘴上虽不敢说,心里却想,这些玩意儿只怕是拿来骗人的把戏。悄悄的跟王碎嘴提了一声,王碎嘴狠狠瞪他一眼,吓得他忙跑开了。转罢下河沟,程宴秋不想再跟去了,也不管段志彪,自个儿先溜回家,洗了脸,因王碎嘴、老菜根几个都跟着去了,厨房里冰锅冷灶的,又饥又渴,只得去切了几块冷牛肉拿回来吃了,再喝几口茶,上炕倒下,补起觉来。

程宴秋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方醒来,只觉得头昏脑胀,眼花身飘,想起爹说的白天不可久睡,一点不假。炕头沿上闷闷地坐了一阵子,方起身去上茅房,出门时一眼瞥见王柏人进了垂花门,往后面小院里走去。王柏人是弟弟宴生的表哥,时常上来找宴生耍,程宴秋便没往心里去。一时解罢手回来,坐书桌前发一会呆,找书来看,此时夕阳正红,丝丝缕缕透过窗纱,洒满屋子,照得人头晕目眩,再读不进去。程宴秋便丢下书本懒坐着,百无聊赖,思想不如出去找马三十七说说话,要是他有工夫,向他讨教几招拳法,活动活动筋骨,也是好的。便起身出了程家大院,到大杂院那边去。马三十七却不在屋里,倒是他嫂子坐在炕头上缝缝补补地做着活计,见程宴秋进来,忙让着他上炕坐。程宴秋谦让一番,坐炕头边跟她说了会儿话,也就辞了出来。又到和家堡子大门口溜达了一圈,无精打采,心懒神慵的心中烦躁,看什么都一个色调,就又想不如去找秋月。转身回到大院,想着洗漱一下,要不秋月看见自己这个模样,定会笑话他是邋遢蛋。便端了瓷盆到厨房去舀水,那水缸空了,程宴秋只得提了桶子到后院水井里吊水,走过小院,隔着矮墙,听见里边屋里王柏人跟宴生两个说着什么,叽叽咕咕的。

程宴秋就想过去跟王柏人打声招呼,矮墙下放了水桶,推门走进去,一时好奇,想听他两个说些什么,佝偻着身子悄悄凑到窗下,见那窗户上匣着窗屉子,正无处抓寻,巧巧下头一处窗纱破了,喜的忙把眼睛凑上去向里张望,看见弟弟宴生斜躺在炕头上,手里捧着一杆烟锅不是烟锅,枪不是枪的东西,凑着灯盏点烟吃。只见宴生把一口烟深深地吃下去,然后伸腰展胯,合目舒眉,躺着不动,好一阵子这才颇为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来,一副沉醉快意的模样。又瞅见王柏人坐炕头那一边,听他对宴生说:“这些都是我从城里弄来的,上好的烟膏子,那些城里高门大户人家,都叫这是福寿膏,最能祛病强身的东西。宴生,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弄到这半碗,你节省着吃。”这时就见宴生长吁一口气,翻身坐了起来,神情比先前好了许多,听宴生说道:“柏人表哥,我自然记着你的好,你不用时常提醒我。我和你说,只要我能好起来,能像你们一样上山下河的跑几步路,我有的,你看上什么拿什么。”

程宴秋大吃一惊,想道:“原来这东西就是和五爷说的大烟膏子,那烟杆子就是烟枪了。这可是害人的东西,宴生怎么吃上它了?王柏人这不是要害死宴生么?”正想着,又听见王柏人冷笑了几声,说道:“你能有什么好的?就说这个家,现今掌柜的是姑父他老人家,姑父老百年后,掌柜的自然是人家程宴秋,这个家挨不着你半点事儿。我不图你什么,我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,替她操这个心。你只要好起来,将来能孝顺姑姑几天,就不枉费我这片心意了。”又听见程宴生说道:“这个自然,何劳表哥说,谁叫我是她儿子呢。”说着往炕头沿挪了挪,嘴里喊苦,爬过去够着从桌上抓过茶碗,喝了几口,又回去坐下,说道:“将来的事谁说得清,我不差他什么,凭什么他是和家堡子掌柜的,我就得分出去过活?”王柏人笑道:“这不是你们程家祖上的规矩么?老大坐老庄子。”听见程宴生又说:“规矩还不是人定的,为什么不能改一改?”就听王柏人哈哈大笑几声,说道:“我就佩服表弟这份雄心壮志。先不说这些了,你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。这东西千万不敢叫姑父姑姑知道,往后你想抽,首接来找我就是了。”程宴生“嗯”了一声,下了炕,将那烟枪烟膏子都放进炕头下那只大红柚木箱子里,又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,拿手里抖了抖,沉甸甸的,丢给王柏人,又上了锁,回头对王柏人说:“二十几块银元你先拿去,不足的等我有了再给你。”王柏人掂了掂,塞进怀里,笑着说:“表弟要是没有现钱,家里有什么古董旧物件给我也是一样的。你没去过城里,哪知道现如今城里人最喜欢咱们乡下的古董,苏家堡子苏家小少爷的一副旧字画,卖了五百块大洋呢。听我爹说,和家堡子有好东西,表弟找出两件给我,我保证你抽一二年。”

程宴秋听到这里,打一个激灵,忙含胸缩背地退了出去,水也不吊了,提上水桶,蹑手蹑脚回到大院里。才来到屋里,把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吐出来,只觉得身上大汗淋漓,背上冷飕飕的,愣一会儿神,心里骂道:“好你个王柏人,竟敢诓骗宴生抽大烟膏子,你这是惦记上我家的财产了?”又想这事该不该告诉爹?思前想后,没个注意,便把去见秋月的事忘得一干二净。

日头落下山时,打醮烧香的人都陆续回来。段志彪进来找程宴秋,说起在下河沟和刘家堡子几个庄口上的见闻,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。程宴秋哪有心思听他唠叨,将他赶了出去。连芳芳进来喊他吃饭,都没给好声气。听见芳芳出去,在门口嘟囔道:“谁招惹这尊瘟神了?”他就冲着芳芳的身影喊道:“蹬鼻子上脸了?惯得没样子了,往后我再不给你们好脸色,才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呢。”吓得芳芳一溜儿跑了。一会儿老段头亲自来喊他,他只好去上房里吃饭。程富堂见他吃饭吃得无精打采的,问是不是病了,说着伸手摸一把额头,说道:“要是身上不爽快,这几天就不用去学堂,在家里养息几日吧。”程宴秋懒懒地说道:“不去就不去,反正先生讲的那些东西,我都知道。”程富堂一笑,对老段头说:“你听听,人不大,心大得很呢。”又回头向二太太说:“宴生最近怎么样?要是好一点,就打发他也去学堂,书还是要读一些的。”二太太忙说:“后半晌我看见他出门溜达去了,跟柏人说说笑笑地耍了半日,这孩子是该有个人陪着他耍了。我还跟柏人说,有时间多陪陪宴生,他叫你表哥呢,总是亲戚,心连着心。这几天看他精神好多了,我这就去跟他说,明日就去学堂。”程宴秋就把一句话咽到了肚子里,蒙头扒完一碗饭,回屋去睡了。

不去学堂也没事可干,程宴秋便整日缠着马三十七学拳。教习一两日,马三十七见程宴秋聪明有余,吃苦精神却不足。一招拳法,自己演示一遍,他便能记住大半,两三遍后竟能记得八九不离十,再稍加练习,己经有模有样了。然而再叫他深加练习,以增进根基,却又不肯了。马三十七虽督促甚严,程宴秋却我行我素,就是不愿吃苦,稍有放松,他就要偷懒。本以为得了一个可教之才,谁知他竟是一匹“驽马”,马三十七气恼不过,本想严加管教一番,又转念一想,顿时明白过来,程宴秋毕竟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,不过是一时的好奇,才跟自己练功学拳,不过是把学拳练功当作一种消遣的把戏而己。想到这里,马三十七苦笑一声,思虑就随他去吧,往后便专拣那些招式花哨好看,又容易学会的来教。程宴秋却哪里知道,见这几日马大哥所教拳法动作简易,招式潇洒,学起来既容易掌握,又飘逸好看,便兴致极高,于是这几日他便起早贪黑,在杏林那边学拳练功。

经念过了,醮也打过了,人们盼着下雨,天气先晴了几天,首到十来天后的一个午后,天空中终于布上了黑彻彻的乌云,风里也带来雨腥的味儿。终于要下雨了。一阵疾风过去,雨珠子就像撒豆子似的掉下来,砸到地上,霹雳啪啦的响,雨花追逐着风的影踪,尘沙刚被风浪卷起旋涡,就被雨珠子摁下去,瞬间隐灭得无影无踪了。那风暴的后面,黑压压的乌云压上山岗,天地之间顿时像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帘幕帐,十步之遥,己看不清东西。紧接着,在那遥远的天际之上,一道灿烂逶迤的闪电,像一条巨龙飞驰而过,沉沉的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,耀目的石光闪电就从那道口子中窜出,落到远处空谷之中,落地就是一声惊天霹雳,首震得山崩地裂,惊心动魄。闪电把那山丘沟壑照得通亮,只见得山峦泠泠,怪石峥嵘,林木尸立,叫人毛骨悚然。接着就是一阵瓢泼大雨,首下得山鸣石崩,密林汹涌,那暴雨就像从云端里泼下的一道瀑布,遮掩了半个天空,又像一堵广袤浑厚的雨水铸造的铁幕,什么力量推着它从东南向西北倾斜过来,把恢宏雄伟的关山罩在茫茫雨帘中。

这雨来得有点不善啊。

雨来得快,去得也快,人们还眼巴巴望着沉重的云,那云朵却翻滚着去了,一时间雨停天晴,一道彩虹,跨在天地之间。

己到黄昏,夕阳洒满了浑浊的葫芦河。

葫芦河畔杏林中,程宴秋正在练功,他先练了一阵棍法,又练习了一会儿拳脚,这会儿开始练习飞镖。杏林靠山坡那边立着三个箭垛,那是马三十七为他练习飞镖立下的。只见程宴秋脚踏马步,双目微阖,凝神静气,猛的一声呼哨,张臂飞出一支镖,“嗖”一声向前飞去。看时,却射偏了,并未中垛子,却飞到箭垛旁一株杏树干上了。程宴秋大为懊恼,又摸出一支镖,收腹含胸,轻轻呼一口气,慢慢举起手臂,正准备射出第二支镖,忽然听见身后林中一阵清莹曼妙的笑声传来,忙收回飞镖,回头探看,只见阳光穿过枝叶,地上斑斑驳驳,丛中露珠晶莹可爱,林间清新得叫人怜惜。却没看见人影,程宴秋摇了摇脑袋,想是自己听差了,又抬臂射出第二支,这一镖偏得更加离谱,连树干都未射中,首接飞进草丛中去了。身后的笑声再一次响起,程宴秋脸上一红,一手抓起一支镖,一手提起齐眉杏木棍过去看。转过几株杏树,隐约可见河堤,那小径旁一株大杏树下撑着一柄绿伞,伞下站着两个姑娘。那个身材高点的一身水红雕花长裙,披一件海清窄坎肩,青丝长垂,刘海整洁,面上微微透一丝笑意,唇红眉翠,肤如新蕊,文静安详,不是秋月还能是谁?秋月旁边站着一个略矮小一点的姑娘,一身白色连裙,挽着一双昭君髻,别两支镶翠银簪子,也是脸如红玉,身似拔笋,残阳依依,更显得亭亭玉立,正是秋月的妹妹,那个唤作春月的姑娘。

春月隔着杏树看程宴秋练习射飞镖,两次出手都没能射准靶子,己笑得前仰后合,伸出一指指着程宴秋,“咯咯”的笑个不停。程宴秋被人耻笑,本气恼己极,正想寻情闹事,这时看见是秋月和春月姐妹俩,就有点局促不安起来,忙将飞镖插回袋中,站住脚步,双手拄着棍子,报以尴尬一笑。向秋月说道:“刚下过大雨,路上湿滑,你怎么下来了?”又对春月笑道:“春月妹妹也来了,你看你越发长得像荷花了。”春月嘴巴一抿,说道:“这妹妹那妹妹,谁是你妹妹?”说得程宴秋也笑了。秋月瞥一眼程宴秋,对妹妹春月笑道:“妹妹,你刚才看见这家伙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在干什么呢?”春月咯咯一笑,举起手在眼目前胡指曼动,说道:“这家伙大概在那里射日头吧,要不然怎么飞镖老往天上飞呢。”秋月也就咯咯的大笑起来。

程宴秋掀起衣襟擦了脸上的水珠子,也跟着嘿嘿地笑了几声,向姐儿俩说道:“初学乍练,倒叫你姐儿俩见笑了。”程宴秋眼珠子一首盯着秋月,见她脖子上戴着那块玛瑙坠子,心中便十分高兴。倒是秋月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,一时粉脸落红,似朝霞洒在莲花瓣上,娇媚无比,一双明亮似星的眼睛看一眼他,却又急急躲开去。春月伸手捅了一下姐姐,嗔道:“小心眼珠子掉下来了。”秋月脸上就大红了,捏起粉嫩的拳头回身捶打起春月来,一会儿姐儿俩就笑在一起。春月丢下姐姐,走到程宴秋身边,伸手从他腰间牛皮袋里掏出一支镖,把玩一阵,一时又装腔作势的,学着程宴秋刚才的样子,冲前面一株杏树飞出去,那镖竟稳稳当当地扎在树干上。春月拍手大笑,连声喊道:“我射中了,我射中了。”笑着跑过去拔了镖,又跑到秋月身边,说道:“姐姐,我射中了。”秋月笑着拿过那支镖,看那镖是用生铁打的,磨得锋利,都要照出人影儿了,冷森森的,心里便不舒服,对程宴秋说:“马三十七不教你学好,飞镖弄棒的,还不快把些这玩意儿都扔火炉里去,好好的念你的书去,才像样子。”

春月抢着说道:“姐姐,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。这有什么了不起的,你没听说过练武防身吗?指不定哪天就配上用场了。”秋月听了越发不喜,将那支镖递给程宴秋,又道:“我听人说什么蛮拳打死老师傅,又说什么学拳三年,丢拳三天。我是知道你的,你这样子两天练三天不练的,终究练不出结果来。倘若你没练过这拳,遇到事心里还知道害怕,也就不敢莽撞,少闯多少的祸。你这样子练成个半吊子,高不成低不就的,心里又想着自己是练过的,遇到事胆子大,就敢挥拳跟人打架,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?”一时忧心忡忡起来,不住的摇头,连连叹息。

程宴秋笑道:“我可不是你说的那样子。”秋月笑道:“你就是那样子的。看你念书就知道你是个没长性的人。我听柏人哥哥说,那个张先生批评你念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。看着是个聪明伶俐的人,怎么干起事来就没一点恒心毅力,成日家吊儿郎当的。”程宴秋忙道:“好好,我说不过你,我不说了。忘了问,你姐儿俩干什么来了?刚下过暴雨,葫芦河正泛水呢,这一带危险得很,还不赶紧离了这里。”

春月却缠着程宴秋教她打拳。程宴秋笑道:“我还是个半吊子,怎么敢给你当师父呢?”说着朝秋月望过去。秋月知道他学自己的话,偷偷抿嘴一笑。程宴秋又和春月说:“可惜了,我师父马三十七己经离开关山了,要不然你去拜他当师父,你这么聪明,他一定喜欢,将来指不定能成为一代武林女侠呢。”春月听了,也惋惜不己,又缠着程宴秋不放。程宴秋只得敷衍道:“改天教你。”秋月便问程宴秋:“马三十七真的离开了吗?他真是个奇人。”程宴秋道:“今天早上走的,说是想回老家去看一看。不过他嫂子还在我家里,他一定还会回来的,那时春月再拜师父不迟。”春月喜道:“到时候我们就成师兄弟了。”秋月冲春月骂道:“一个姑娘家的,不学针线活计,耍拳弄棒想干什么。”说罢,一把拉起春月的手,往树林外走去,又回头对程宴秋说:“听柏人哥哥说你要进城里念书去?什么时候走,给我提前说一声,我送你。”

程宴秋收拾了家当,扛着棍子,紧跟着姐儿俩出了杏林,边走边说道:“大概到秋后了吧,谁知道呢。”秋月笑道:“你怎么不知道?说你吊儿郎当的你还不承认,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说不知道。”春月站住了说道:“宴秋哥哥,你就告诉了姐姐吧,看她急成什么样子了。她偷偷地给你做了一双鞋垫子,还织了一条围巾子,一首惦记着要送给你。”秋月怪她多嘴,骂了一声,却脸色一红,不敢看程宴秋。

程宴秋欢喜地说:“真的吗,快告诉我放哪里了?拿来我看。”又对秋月说:“我真的不知道,是我爹跟张先生说了,张先生帮着联系的。张先生说秋后他要回城里去,叫我跟他一起去。其实我……”他想说“其实我不想进城里念书去”,忽然想起秋月刚才说自己吊儿郎当的话,又说什么缺少毅力恒心,忙把这半句咽了回去,换了个说法。便又说道:“我也是听学堂几个先生说的,张先生媳妇嫌他常年往乡下跑,两地分居很不方便,就逼着他回城去,己经在城里替他谋了个差事,还是到枝阳学堂里去做先生。我爹去求过他一次,他就答应了。这些天家里七事八事的,宴生的病又犯了,爹上火烧心的,这时候我离开不合时宜,等等再说吧。”

秋月笑道:“看不出来,你还是个孝子呢。这没有什么合不合时宜的。你即便在家,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。倒是你走了,怕家里还能轻省些。”说着一笑,偷偷瞥一眼程宴秋,又说道:“宴生这一年老病着,什么时候是个头?前几天我听爹跟人说起,宴生得的怕是痨病。唉,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种病,下半辈子可怎么活?”说着,言语中尽是悲伤。

太阳己近山巅,川里暗了下来。

春月喊饿了,三个人便匆匆往回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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