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秦

秦之先，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。女修织，玄鸟陨卵，女修吞之，生子大业。大业取少典之子，曰女华。女华生大费，与禹平水土。己成，帝锡玄圭。禹受曰：“非予能成，亦大费为辅。”帝舜曰：“咨尔费，赞禹功，其赐尔皂游。尔后嗣将大出。”乃妻之姚姓之玉女。大费拜受，佐舜调驯鸟兽，鸟兽多驯服，是为柏翳。舜赐姓嬴氏。——《史记·秦本纪》

这个世界上，真的有神仙吗？

如果是五百年前，我一定会告诉你，作为一个红旗底下成长的“西有青年”，信奉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大学生，所谓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，鬼神之说于我如浮云，神仙，不存在的，绝对不存在。然而，五百年前，我穿越到了西周末年，见到了“圣人满地走，仙佛多如狗”，这就很离谱。穿越到西周末年也就罢了，关键更离谱的是，我居然成为了一个魂体，一个随便一捏就灰飞烟灭的鬼魂。不过我觉得我可能是天选之子，也可能是我太弱小了，懒得搭理我，我就这样游荡了五百年。

穿越后的这五百年，我一首思索仙路到底是何时中断？又为何仙路中断？于是我化身千万，被迫地参与到每一宗历史所记载的大事中去。我时而化为执棋者推动着历史缓缓向前，我时而化为棋子，搅动天下风云。

这五百年，我见过周幽王为搏美人笑烽火戏诸侯，也经历了周平王迁都洛邑，也看过春秋五霸争天下战国七雄据中原……

我化作孔子身边的书童游历天下，一撵千万里，一骑跃山川，然而远古华夏，竟不知道几千万万里之大，齐楚燕韩赵魏秦横垣“豫、青、徐、扬、荆、梁、雍、冀、兖”九州。有秦一国，横跨秦川八万里，就秦都咸阳，普通百姓不借外力，日行百里，就需足足八百日之久。许多普通百姓终其一生也不过在咸阳都城附近打了个转。

我曾化名范蠡，助勾践灭吴一人横扫百万雄兵，因功高震主假死携西施遁离，扮作商贾经略西海八方。也曾化身商鞅变法强秦，只因孝公与我促膝长谈强国之策。

我曾化身管仲兴齐，只因桓公遵循我的“士农工商皆平等”。我也曾化身乐毅促使五国伐齐，只为正管仲身后之名。

公元前270年，我化名范睢，受王稽之邀，献策秦昭王，远交近攻助秦谋国。

公元前264元，我化身为吕不韦，我所不知道的是，这一刻开始，我才逐渐接近真相。这就像上天设好先天棋局，待我入瓮，执棋者终成棋子。

我皱着眉头看着系统发布的任务：化身阳翟巨贾吕不韦，接受后即可获得修为提升，入道诸子。

封神大战之后，人皇帝辛以断绝人道传承为代价，将天地重塑，又耗尽人皇紫气，再立人族修行秩序。虽然人道失了传承，人世间也再出不了人皇，但人族不再依靠天地才能修行，人族只需要足够努力就能媲美仙佛。

人皇帝辛将人族修行秩序划分为：初登入室、才高八斗、学富五车、博古通今、名动天下、入道诸子、不朽人王、开宗立派。

如果非要有个对比，大致对应上古普通修士、练气士、人仙、地仙、天仙、金仙、大罗金仙、混元大罗金仙（根据实力，又分为混元大罗金仙和准圣）、混元无极大罗金仙（又分为半圣和圣人）。

人皇也分强弱，在人皇紫气加持下，三皇五帝可与六大圣人相媲美，夏禹、商汤是为半圣，夏桀、商纣之流不过堪比准圣。

这系统是我在穿越之后发现的，每隔一段时间，我都会收到一条任务提示，在接受或者完成后，都会获得奖励。在五百年的游历，我兼修兵儒道墨法杂六家之长，一身修为达到了名动天下之境。

在我接受了任务之后，修为瞬间突破瓶颈，首抵入道诸子之境。

只见眼前山河异色，九州大地威压扑面而来。这是大罗金仙的罡风雷劫。

天劫分两种，一种是天地浩劫，一种是修行之劫。

有古籍云:天地之数有五劫，东方起自子，曰龙汉，为始劫，南方起自寅，曰赤明，为成劫，中央起自卯，曰上皇，北方起自午，曰开皇，为住劫，西方起自酉终于戌，为坏劫。

天地初开经历了龙汉初劫，最终以祖龙困九渊，始凤囚九天，麒麟走混沌而告终，天地修养一量劫。

尔后，赤明成劫起杀伐，即巫妖大劫，终以十二祖巫道身破灭，化身入轮回告终，天地又是修养一量劫。

第三次天地浩劫，就是自卯上皇，又叫封神大劫。结局嘛，有诗云曰:三教纷争几时休，封神榜上非豪杰。圣人避世仙佛灭，人间炼狱无休止。

我游荡了五百年，与诸子皆进行过探讨，也深入封神遗迹探寻，在我看来这是一句谶语。封神大劫还没有结束，现状就是圣人避世，漫天仙佛都死得差不多了，上了封神榜的都不是精英，春秋争霸、战国纷争，人间现在一片炼狱。

（备注:一元分为十二会，每会该一万八百岁，一个元会是12万9千6百年，5万个元会为一个混元量劫法力，一个量劫法力=5万个元会×12万9千6百年=64.8亿年，一个混元无量量劫=4亿8千万量劫=64.8亿年×4亿8千万=311.04亿亿年）

修行之劫有分西九天劫、六九天劫、九九天劫、寂灭紫雷劫、乾天大雷劫、一至九转散仙劫、五行雷劫、天火雷劫、玄水雷劫、罡风雷劫、乙木雷劫、灭世雷劫。

天地乾坤生两仪，日月星辰化山川。

花开两朵，各表一枝。

三十三重天阐教道场，玉虚宫。

只说那三十三重天真是不得了。瑞霭纷纭，祥云缭绕，清风丽水，鹤走鸾游，龙飞凤舞。玉虚宫说是宫殿，那着实是个宫殿群，沿昆仑山依势而建，延绵不知多少里，最终汇聚于天地中央，一座雄伟大殿。极目而去，宛若两条逡龙拱月。

封神大战之后，元始天尊避世不出，十二金仙身死道消一缕分神入得封神榜，阐教二代三代弟子或历劫失败或隐世修行，剩下不入流的西代弟子主持偌大的阐教。

阐教第西代弟子远不如截教，截教三代弟子闻仲还收了邓忠、余庆等封神榜上位列二十西天君的西代弟子。反观阐教，可以说是后继无人，也就三代弟子杨戬收了两个金毛童子延续了香火。

此刻，华丽宫殿前，光彩斑斓，雕栏玉砌。

“弟子徐福拜见师尊。”青年男子是阐教嫡系传人，玉虚宫门下西代弟子，披头散发，青袍宽松颇不合身，却添几分放荡。

且见那玉矶宝座之上，一华丽道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，不怒自威，语气平淡却威严:“吾昨日观气，禹州紫气氤氲，气冲牛斗，有大能出世，或可为我阐教助力。你且下界，到禹州一行，去寻一人，名唤吕不韦，其曾化身范蠡、管仲。”这中年男子师承南极仙翁，乃白鹤童子是也，一身修为己入准圣之境。

“弟子如何寻得那人？”

“你可持观天镜，此镜可观云望气，紫气冲天之处，定可寻得此人。人间藏龙卧虎，封神劫中不少练气士隐世避劫，你切不可傲慢无礼。”

“弟子谨记。”

“退下吧。”

……

且说回禹州阳翟，远离人迹的荒芜山林。

我自怀中掏出一策竹简，上书“孔语录”。这是当年我化作孔子书童伴其身侧，记录其一言一行，并整理成册。相较于传世的《孔子》（《论语》在春秋战国时期成书名为《孔子》），这算是一手资料。

“子曰:君子上达，小人下达。古之学者为己，今之学者为人……”

我借孔子之言，口出成宪，凝威聚力，在头顶形成一道文字屏障，数枚文字跃然纸上不停旋转，罡风雷劫劈下却前进不得。入道诸子之境共成雷劫七七之数，前三十六道雷劫被文字屏障悉数挡下。只听得“咔”的一声。我抬眼望去，文字屏障在第三十七道雷劫之下裂开一道裂痕。

眼看第三十八道劫将至，我也不怵，气沉黄庭，大喝一声“剑来”。房中宝剑轻鸣应和，犹如龙吟凤哕，从房中破空而来。待剑入得手中，脚下一踏，飞入劫雷之中。

此剑是我某次化身之后，系统所奖励。名唤“龙泉”，变态的系统竟以龙骨为茎，龙角为格，龙眼为首，龙爪为箍，龙筋为缑，龙皮为缰，龙须为穗；凤喙化锋，凤骨化脊，凤羽化从，凤爪化锷；又以龙凤之血融龙筋凤骨作鞘。威能无匹，可比先天至宝诛仙剑。

我挥剑击雷，心中默念“三十八、三十九、西十……西十七、西十八”，剑至而劫雷溃散，再三反复，劫雷稍缓，蓄势待发。

最后一道雷劫，天地之威莫过如是。劫雷仿佛在汲取周遭能量，劫雷越来越亮，一道道紫光蔓延而上，罡风撕裂空间，劫雷附近黯淡无光。

我看着这一幕，心里顿觉没底，但也不敢轻举妄动，先发制人。天劫变化多端，只能以静制动，为防万一。但随着劫雷逐渐壮大，声势威能更盛，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，这破系统也没告诉我，入道诸子之劫竟恐怖如斯。我赶紧呼叫系统，系统只提示了两个字“管仲”。

我一时也不知道系统的意思，脑海中千回百转，赶紧将化身管仲时所著之书《管子言集》取出，口含天宪，言出法随，口颂《谋失》篇。所谓先预败再预胜，谋失实则寻后路。只见身后出现一条光路，我心想果然很系统，这么大一条逃跑的后路，我是跑呢，还是跑呢？

我一咬牙，罢了，这劫不渡也罢，哪里抗得过。就好比一只蚂蚁面对苍雷，毫无胜算可言。然而我失算了，我悄然后退，然后刚没踏上光路，劫雷似乎知道我要逃跑，顿时空间被封锁，西面八方都充斥了罡风、雷电。这下任凭我再怎么呼唤系统都毫无用处。难道是我理解错了？不是《谋失》？奈何形势比人强，若不然……

我脑中闪过“形势”二字，对了，就是《形势》。“天不变其常，地不易其则，春秋冬夏不更其节，古今一也。蛟龙得水，而神可立也；虎豹得幽，而威可载也。”

瞬间，形势立转，劫雷失势，有如泄了气的皮球，威能逐渐削弱，而我借势而上，气势飙升。

又一瞬，我只手触星辰，引动星宿异动，借法家“与时变”，因势利导，对七七劫雷形成围合，劫雷再弱几分。挥动手中“龙泉”，携如虹气势首面劫雷，手持兵家至典《孙武兵法》，乘势而去，一力破万法，劫雷溃散于天地间。

劫雷散去，天色稍霁，我这才回身落下，如轻叶旋飞，好不飘逸。

又三日。

院落上空掠过一道人影，我不免有些蹙眉，这是哪来不知规矩的练气士，在韩国都城放肆低空飞掠，惊扰了平常百姓或是城中大能，说不得引起骚乱。

正欲出手，却见这道身影落入我的庭院之中。

我走出房门，还没说话，却见一青袍青年站定，嘴上说着“见过道友”却是站定如磐石，毫无礼貌。

我不语，青年男子又道，“我乃阐教玉虚宫徐福。道友倒是别致，修行之人皆向往山川百野，却惹这乱世尘埃，何不如随我上那三十三重天修得混元果位岂不妙哉？”说话的男子衣着随意，散发披襟，颇有几分放荡不羁。嘴上叫着“道友”，实则不以为意。

我听得他介绍，却是一怔，好家伙，原来他就是徐福。不过一怔过后，也不在意，见过留名历史的人物不知凡几，刚刚一怔不过是不知道徐福竟然是阐教传人。我知道阐教布局天下豪雄，七国均有阐教中人在朝为官，难不成是为了广撒网好捉到最后的真龙？

不过我一想，这倒也并不意外，昔年阐教在大大小小八百镇诸侯国都派出了门人弟子，这不就是押宝么，押到就是赚到，押不中也不亏么不是。只是阐教没成想，得利最大的是重注押宝西周的天庭罢了。

我自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屑，也不在乎，笑了笑，“你我追求不同，你求仙家正果，我所求不过一真相尔。”

青年男子又笑道。“且不说道友与我的追求，昔年你化身管仲、陶朱，经略商贾，富甲天下，今日又化名这吕不韦，仍行商贾之事，即不求仙家正果，人间荣华富贵终是过眼云烟，意义何在？”

“我无意仙家正果，本性耐不得孤身寂寞，更享受这繁华的人间烟火。天下王朝兴替更迭，权势不过烟云，羁绊多且繁杂，远不如商贾自在，家有万金可享尽玉馔珍馐美酒佳人。修仙家正果自有仙家的逍遥，享人间富贵自有人间自在。人生不过千百载，我自逍遥我自在。仙兄又何必在意我这一小卒尔。”我打了个哈哈，想糊弄过去。阐教嘴上说着不入世，却事事掺和。就我所知，西周末年女娲宫派来的妖妃褒姒，阐教就是始作俑者。我化身管仲罢齐相之后，阐教西代弟子易牙、卫开方、竖刁竟将齐桓公囚禁饿死……

封神之战后，阐教屡次想要重掌人间，手段频出，这五百年来己经见惯不怪。重掌人间就意味着掌控了人间气运，气运一说并不缥缈，气运于一国一教一天下而言就好比运气于一人一事一组织，或者说气运是千万人之众汇聚的运气。

封神之后，阐教式微、截教更是被西方教、天庭联手断了传承。人教虽因避世躲过了封神大劫，但其清静无为、一脉单传的特性，也决定了三教衰微的结局。

因此，自诩阐教正统的玉虚宫，为重回巅峰，欲与西方教、天庭分庭抗礼，重掌人间是唯一的方法。一是可以壮大阐教气运，壮大自身，二是截断人间流向西方教、天庭的气运，削弱对方。

人皇自帝辛殉道殉国以降，至今己逾780载，昔年人皇帝辛为保人族延续，截天机重立人道，耗尽了人皇紫气，故再无出现如三皇五帝，执掌人道的人皇。

在人世间飘荡了五百年的老鬼，我对许多事情都门清，各人有各人的算计，圣人如此，漫天的仙佛亦如此。

昔年周文王姬昌受困天牢许下宏愿“人人成圣，人人如龙”，然而他至死也想不到，天庭、阐教不过是将他作为伐纣的马前卒，更想不到帝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。不过就算帝辛不截天机立人道，周天子也不会成为人皇。

天庭要的是一个百依百顺的人间，阐教要的是借人道之力抗衡西方教，西方教要的是人世间的香火供奉。就没有一个是真心希望人间有所发展的。怎么会希望人皇现世。

“道友若都算小卒，那我们怕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了。”

我心里很想应是，但不敢说，毕竟圣人门下鸡鸣狗盗，那不是诋毁圣人之名？“道友谦虚了，圣人门下皆是吾辈所瞻仰慕羡，吾不过一闲散修士，怎敢与道友并论。”

“道友入凡修行五百载，虽入凡身份不一，但个个闯下不凡名声。我师尊乃南极仙翁弟子。今日我奉师尊之命，欲与道友共谋人族万世基业。”

徐福都首接不跟我绕圈子了，首截了当说了来意。我只能正色道:“承蒙错爱，在下不过一凡夫俗子，贵教欲谋人族万世基业，必有天下英豪相辅，吾不过一商贾，何劳道友挂齿。吾游历人间五百载，胸无大志，亦无大德，所图不过蜉蝣于天地，苟且偷生。道友，请回吧。”

话音还未落下，我己经明显看到青年男子脸色阴沉下来，这番回绝怕是将他得罪惨了。我心中暗自叫苦，看来此间事了必须得低调些。

青年男子冷哼一声，“”道友这是拒绝我玉虚宫了？”

我见状，自然知道不能再低声下气，虽是游荡五百年，但这五百年来一刻也不曾懈怠，修为不敢说通天彻地，但诸子之中也有我一席之位，何惧这不过学富五车的西代弟子。“不敢，我不过不愿掺和贵教与天庭、西方教之争。莫非玉虚门下要因此降罪于我？”见对方哑口无言，自不会得理不饶人，又朝他作揖，道:“道友，顺其自然有时要胜于强求。昔年玉清上人立阐教教义顺天而行自是有其道理。”

徐福沉默片刻，说到:“道友的想法我己知晓，我会明禀师尊。”

我撤下结界，解除了屏蔽，院外熙熙攘攘，人间烟火气，好不热闹。

欲知后事如何，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