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近年关,西南大雪。
老天爷毫不吝啬地大把撒盐,给地上所有静止的东西,都盖上一层厚厚的白。
北风不时吹起,满天飞絮飘舞。
赵历崇真十六年腊月二十西,青街上到青雪书院中,九年前来到赵国西南边陲小镇的平先生,正在给他仅有的八个学生讲课。
书院由青雪镇上的五姓大户集资修建,为的是给五姓子弟启蒙。
所以历来,青雪书院的学生也只有五姓子弟。
此时,书院学堂内七外一的八个学生,倒有些例外。
“端坐”学堂里的七人,除了年龄最大刚弱冠不久的宋牒,翻年八岁的灰衣男童孙草,亦不是五姓子弟。
孙草的父亲孙车,只是镇西山脚荒废多年青江栈道口附近的一个猎户。因会些医术,治好过不少青雪镇上的小灾小病,经五姓大户之首的商家家主商洛尘提议,才破例让孙草进入书院学习。
宋牒则和学堂窗外,不时来旁听的杨青一样,都是孤儿。
不同之处在于,杨青是青雪镇人,而宋牒则是由外乡流落小镇,被初到青雪镇的平先生收为弟子。
据说,过完年,他就要进京赶考。
说实话,杨青有些羡慕,但绝谈不上嫉妒,更别说恨了。
自五岁父母双双离世起,杨青虽时常挨饿,但至少还有父母留下的小院可以栖身,而宋牒刚流落青雪镇那段时间,只能露宿街头。
镇子上盛传,如果没有宋牒,心善但束脩有限的平先生,九年前收为弟子的人,肯定就是杨青。
如果真能成为平先生的弟子,杨青当然万分高兴。
能够像如今这样在学堂窗外旁听,杨青也心满意足。
起初,是遵循父母遗愿,要读书明理。后来,杨青逐渐被平先生传授的知识,深深吸引,心悦诚服。
年关难过,因为天寒地冻的冬季,穷人死去最多。
往年冬天,杨青是不敢像今年一样,如此频繁地来听平先生讲课。
白日里气温稍高,杨青得抓紧时间去砍柴御寒,或者满山遍野挖巢掏洞,搜寻一切可以吃的东西果腹。
今年腊八那天,杨青正在镇南小山上砍柴,空中突然出现十道流星。
五光十色,煞是好看。
流星滑落后,杨青回过神来,家传那把柴刀不知所踪,地上倒是躺着一柄精致漂亮的二尺带鞘细刀。
当时难免气愤的杨青,最初并没有因为见到这柄漂亮的细刀而高兴。
杨青知道,细刀漂亮,对他而言却不如柴刀实用。反而是那些五姓子弟,用来装饰己身,增添风采甚好。
然而当杨青隨脚将刀身踢出刀鞘,刀锋所过,灌木杂草,尽皆伏倒。
杨青才后知后觉,他这是捡到宝刀了。
之后杨青挥刀砍柴,不费吹灰之力。不到一个时辰,就砍出了往常好几天砍的柴。
再往后,路过冰冻三尺的雪溪,杨青把玩宝刀时,不慎掉落,二尺刀身完全没入冰层。
杨青受启发,用宝刀切开冰层,“轻松”补获百十条,早就垂涎三尺的冰底肥鱼。
砍足可以烧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柴,又在帮助青雪镇的乡里乡亲,用鲜鱼替换干鱼咸鱼,来做年夜饭上的那道年年有余的同时,换得足以果腹的吃食。
杨青一下有了不少空闲时间,正好用来旁听平先生讲课。
“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,希望你们记住,心怀善念、为天下公。”
闻言,杨青十分茫然,一时不明白,今日平先生为何放学得如此早。
紧接着一个个五姓下人鱼贯而入,以极快的速度接上自家的小主人 ,迅速离开书院。
最后走出学堂的孙草,也被他那个样貌秀丽的姐姐孙芊领走。
一时间,青雪书院只剩下平先生、杨青以及正整理学堂座椅的宋牒三人。
“宋牒,你走一趟中土帝洲,帮为师将这封信,带给夏国国师姬觉雪。”说着,平先生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,早写好的信,交到宋牒手上。
“弟子谨遵师命。”宋牒躬身行李,将信放入怀中收好,走出学堂。
“杨青,既然放学了,走,我们再去雪溪捉几尾鱼。”
这时,青雪书院门口,杨青唯二的一大一小两个朋友,沈遥和陈肖向杨青发出邀请。
杨青感觉平先生似有话对他说,等了一会,没见平先生招呼自己,才知是自己的错觉,道了声“来了”,快步走出书院,与两个少年汇合,沿贯通小镇南北,也是青雪镇唯一一条街道的青街,朝横亘在小镇南边的雪溪走去。
赵国甚至东胜神洲的大部分河流,都是由西向东流淌,但青雪镇南的雪溪,以及雪溪汇入的青江,却是由东边高耸入云的雪峰和寸草不生的青断山脉,向西流入商河国的商河。
雪溪距小镇并不远,从一里青街南头的青雪百户所算起,也就三里。
熟门熟路的三位少年,并没用多长时间,就来到了雪溪北岸。
此时,雪溪上杨青之前切开,如今又被冻上的捕鱼冰窟旁,己有一红一灰两个孩童,捷足先登。
都在一个镇子上生活,杨青自然认得那两个孩童。
他们都是青雪书院的学子,那个红衣小姑娘,是雪溪南边雪峰脚下商庄的孙小姐。
而她的那个跟班,灰衣男童孙草,肯定又是从他那个漂亮姐姐的眼皮底下,逃脱出来。
雪溪南边雪地,如雷轰鸣骤起,一线黑潮猛然出现,裹挟溅起的雪尘,汹涌而来。
杨青下意识就冲上雪溪,一手一个把两个孩童搂在怀中,转身正准备往回跑时,突觉背后寒意森森。
杨青忍不住回头,正好看见一只朝他落下的马蹄,像踩到一块看不见的铁板,停在了离他一尺开外的地方。
同时,马上的骑兵,头不知被什么东西从空中砸了一下,成了一个歪脖子;紧接着脖子又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刀,鲜血如柱,喷涌而出。
等到一线黑潮被莫名其妙挡在雪溪南岸,不少骑兵己布了杨门三郎的后尘。
杨青和他抱住的两个孩童,己经不明所以地回到了雪溪北岸。身旁杨青的大朋友沈遥正在昏睡,小朋友陈肖则刚吐完一口鲜血。
“小师弟,小师兄来得还不算晚吧!”
一袭黄衣的平先生突然现身,风度翩翩。年纪好似年轻了十来岁,简首和九年前初到青雪阵时,一样容貌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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